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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有你,記憶成花 第三章

不死鳥的愛
  
  1
  
  白曉抬起頭,偌大的普通門診的辦公間里,她今天的第一個病人徑直走到了她桌前。
  
  白曉問:“是幫別人來問診的嗎?”
  
  男人坐到椅子上,并把手上的病歷本丟在了桌上,“不是?!?br/>  
  白曉面露為難,小聲道:“這里是婦科?!?br/>  
  “中醫(yī)不是整體觀念,辨證論治嗎?”
  
  邊上的同事們朝白曉這邊望來,她趕緊低頭翻看病歷,問道:“哪里不舒服?”
  
  “感冒,上火?!?br/>  
  “那給你配點感冒藥和清熱下火的藥吧。”
  
  男人卻還伸手過來,示意她搭脈看看。
  
  白曉:“……”看他器宇軒昂,長得那么好看,就搭一搭吧。
  
  她心里這么大膽地想著,臉上是一成不變的認真負責(zé),手碰到了男人的脈搏,跳得挺有力的。
  
  “你身體很好?!?br/>  
  白曉說著,縮回手,給他開了藥,“你去拿藥吧,藥按說明書上的吃就可以了。多喝水,注意休息。”
  
  男人起身,在走出去之前又問了一句:“記起來我是誰了嗎?”
  
  白曉的頭已經(jīng)低得快額頭碰到桌面。
  
  男人直接走了。
  
  下班后,白曉緩慢地走出醫(yī)院大門,她的左腿有傷未痊愈,走不快,她正要伸手打車,卻被一輛路過的電瓶車帶了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車主扭頭看了一眼,加大馬力開走了。雖然白曉摔得很疼,但她也沒出一點聲。
  
  她是很能隱忍的人。
  
  有人過來拉住了她的手,要拉她起來。
  
  白曉看向來人,臉上一紅,覺得有點丟臉。這是她今天第二次碰他的手。
  
  一起來她就松開了手,道了聲謝。之后她打上車離開。
  
  男人站在原地看著她坐的出租車開遠。
  
  路邊賣報紙的攤販說:“帥哥,喜歡人家就追嘛,光看著沒用的。”
  
  “她是我太太?!?br/>  
  2
  
  一年前。
  
  白曉看著睡在身邊的人,晨光透過窗戶照在李若非的臉上,她心想,她可真喜歡他。
  
  兩人是通過相親認識的,她剛見到他就有點手足無措,差點打碎了咖啡杯。她沒談過戀愛,甚至想過一輩子都不結(jié)婚,無奈朋友總是好心地為她張羅,見他是她拗不過朋友后的第一次相親,也是最后一次。
  
  其實在兩人認識之前,他們曾經(jīng)見過,差不多是三年前了,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那時正值深冬,他跳進江里去救人,可惜那人在被拖上來之前就窒息了。不少在江邊散步的人圍著看,他全身濕透,臉色蒼白,給那人做cpr。她在人群里看了一會兒,上去探了下那婦女的頸動脈,“已經(jīng)死了?!?br/>  
  那是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而三年后,他對她說:“我們結(jié)婚吧?!?br/>  
  優(yōu)秀能干的李若非向膽小不自信的白曉求婚了。
  
  她感動得哭了出來,她喜歡他,她渴望家庭。
  
  而她終于又有家庭了。
  
  之后的日子,她都在小心翼翼地維持著他們的婚姻。李若非雖然少言寡語但他足夠溫柔體貼。白曉覺得這樣就已經(jīng)足夠幸福,這種情緒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體會過了。
  
  這導(dǎo)致她更不愿,也不敢去跟李若非說出自己內(nèi)心那裹了血的秘密。
  
  而越幸福,她越覺得那秘密像長了獠牙的野獸,要撕裂了她的心從里頭爬出來。
  
  她害怕,夜不能好眠,食不知美味,壓抑難過。
  
  她自己給自己診斷了下——抑郁癥又犯了。
  
  她開始想方設(shè)法地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從網(wǎng)上買了一堆書看,大半是心靈雞湯,還買了本《秘密花園》來畫,結(jié)果沒涂三分鐘就沒耐心了。這玩意兒哪是治愈人啊,簡直讓人更致郁了。
  
  李若非出差回來的那天,剛好白曉輪休,她就想去接他,便擅自做主開車去了機場。
  
  她靠在出口的欄桿上。邊上全是人,都是翹首等著遠方而來的人。
  
  然后她就看到了李若非,他一手拖著行李箱,另一只手臂,被一個女人拽著,兩人似挽似牽地從里面出來。
  
  白曉裹著厚外套,陷在人群里,他竟完全沒發(fā)現(xiàn)。
  
  她心想:完了,心靈雞湯全白看了。
  
  白曉鉆出人群,想要追上前面的人,跟他說不用去打車了,她開車來接他了。
  
  “我愛你……你真的不能陪我去吃頓午飯嗎?”那個女人說。
  
  都說愛了呀。
  
  李若非沒回話。
  
  白曉看著他們走出了機場大廳。
  
  她沮喪得腦子里都一片空白了,直到車喇叭聲拉回了她的心神,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站在機場門口的大馬路上。
  
  白曉慌忙退到路邊,“我是追出來了嗎?若非呢?”她四處張望,一無所獲。
  
  她失落地在腦子里設(shè)想盤問李若非的場景。
  
  如果他說沒什么,不過是那人的一廂情愿。她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信。
  
  如果不是誤會,那他們兩人的婚姻是不是意味著就要結(jié)束了?
  
  思來想去,郁結(jié)萬分,白曉覺得她有必要找個心理醫(yī)生看看了。
  
  同時,她又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地在經(jīng)常逛的抑郁癥患者互助論壇上發(fā)了個帖子:親親愛人被別人看上了,怎么辦?在線等,很急很急!
  
  白曉回到家后,看到李若非竟然在家做飯。
  
  李若非見到她,面露意外,“你今天不上班?”
  
  “嗯,輪休?!卑讜哉f,“你去休息吧,剛下飛機肯定很累,我來弄?!?br/>  
  李若非有點潔癖,在外忙完回到家,總要先洗澡。這會兒實在餓了,所以想做了飯吃了再洗。
  
  “那好?!?br/>  
  白曉切著紫甘藍,慢慢走了神——沒一起吃飯,那是不是說明沒什么呢?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手上的刀,劃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她嚇了一跳,趕緊把刀扔到地上。
  
  傷口不深,可血還是源源不斷涌了出來。
  
  剛拿了換洗衣服的李若非聽到聲音,跑了過來,“怎么了?”隨即看到白曉手腕上的傷口,“怎么回事?!”
  
  “不小心劃到了,不嚴重?!?br/>  
  李若非將白曉的手拉到水龍頭下沖了沖,隨后帶她到了客廳,轉(zhuǎn)身去拿了醫(yī)藥箱過來,抓起她的手要消毒。
  
  “我是醫(yī)生,我來吧?!?br/>  
  “你一只手怎么弄?”李若非用碘伏給她傷口消毒、包扎。
  
  這種似曾相識的輕生傾向讓白曉有些慌,所以她沒發(fā)現(xiàn)李若非目光深沉地看著她的傷口。
  
  午飯后,李若非在客廳里看資料,白曉在邊上看電視,她看的是動畫頻道,此刻正在放《喜羊羊和灰太狼》。網(wǎng)上說,多發(fā)掘愛好可以治療抑郁癥,比如唱歌跳舞畫畫,也有說可以看動畫片,搞笑的那種。
  
  李若非看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低齡動畫不免搖搖頭。
  
  外面不知何時陰了天。李若非看完資料,發(fā)現(xiàn)白曉已經(jīng)裹著條毯子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他把人抱進房間的床上,給她蓋好被子,又看到她包裹著紗布的手腕——那樣的傷口,顯然是自己故意劃的。
  
  李若非坐在床沿看著白曉。
  
  “若非,有件事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告訴你,這種事你遲早會知道——你女朋友白曉,我之前沒想起來,是因為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昨天她來給你送消夜,我隨口問是她做的,還是家里老媽做的?她說她媽在她小時候就自殺死了。通常如果親人不在了,說去世就行了,很少陳述死法,加上她名字挺特別,我這才想起來,當(dāng)年我還在刑偵大隊時,辦過一件案子就是你女朋友家的——她當(dāng)時才上小學(xué)吧,她媽想要淹死她,把她按在浴缸里,結(jié)果她順手拿到了她媽放在旁邊用來剪頭發(fā)的剪刀,把她媽刺死了。因為她爸早就走了,她媽一死她就成了孤兒。這也導(dǎo)致她家的親戚沒人愿意收留她,誰也不敢收留一個殺了自己親媽的人。哪怕她是出于自衛(wèi),出于意外。當(dāng)時小姑娘的狀態(tài)很不好,一直重復(fù)是她的錯,不吃不喝失魂落魄,我們找了心理醫(yī)生,給她做了心理疏導(dǎo)。她如今說她母親是自殺……這樣也好。
  
  “我跟你說這些,是不想你們以后真結(jié)婚了因為她過去的事而鬧矛盾,我看得出來,白曉這姑娘很不錯,熱忱體貼不嬌氣。她現(xiàn)在做了醫(yī)生,這里面一定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br/>  
  李若非伸手去觸摸白曉的傷口。
  
  他想到她說,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河邊,他救起一個被人搶了東西推下河的婦女。
  
  其實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她,他第一次見她,還要早,算起來,她當(dāng)時還在讀大學(xué),而他剛好出差到她讀書的城市,忙好案子去海邊散心,就遇到了她跳海。
  
  她說喜歡自己。如果真的是,那怎么還能……在嫁給他后,還想死?
  
  李若非想著,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點,惹得床上的人呻吟了一聲。
  
  他松開了手,又帶著點咬牙切齒地說:“你都想死了,還怕疼?”
  
  3
  
  李若非一到檢察院,就看到了陸菲兒,正拿著早餐和咖啡在等他。
  
  “我吃過了?!?br/>  
  陸菲兒把早餐扔進了垃圾桶,問:“那咖啡呢?愿意喝嗎?”
  
  李若非態(tài)度疏離,不說話,卻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很明顯,陸菲兒便把咖啡也扔進了垃圾桶,說了句“那不打擾你工作了,我中午再來找你”,就干凈利落地走了。
  
  等陸菲兒一走,同事就開玩笑說:“陸菲兒這人也是奇特,我們之前調(diào)查她男朋友的案子,把她男朋友送進去了,她倒好,竟然轉(zhuǎn)頭看上跟案的若非了。”
  
  另一個沒跟這案子的同事問:“若非結(jié)婚了,沒跟她說?”
  
  “怎么沒說。那陸小姐表白完,若非就說他結(jié)婚了。陸小姐說,那沒事,我等你離婚。若非說,不會離婚,除非他死。你說,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那陸小姐還不死心……甚至連若非出差,她都追去?!?br/>  
  李若非打斷他們的話,“趕緊忙活吧。”
  
  大家這才消停了八卦。
  
  李若非想到家里那個人,一向冷靜、遇事沉著的李檢察官一陣煩躁。
  
  白曉下午請了半天假,終于去看了心理醫(yī)生。
  
  找心理醫(yī)生忌諱找認識的人,所以她避開了自己的醫(yī)學(xué)圈,通過網(wǎng)絡(luò)找了一家風(fēng)評不錯的心理咨詢診所。
  
  白曉躺在躺椅上的時候心想,她一定一定得治好抑郁癥,要好好地活著。她以前也有自殺傾向,這是她藏在心里的秘密。但事實上,她完全不想死,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更何況,現(xiàn)在她有喜歡得不得了的人,為什么要死呢?可有時候真的莫名其妙就會做出一些自殘、自殺的舉動。
  
  白曉很配合地投入到了心理治療中。一個小時過去,醫(yī)生溫和地說:“今天可以了?!?br/>  
  “謝謝?!?br/>  
  跟醫(yī)生確定了一周來一次后,白曉離開了診所。
  
  而等白曉一走,心理醫(yī)生看著病歷本陷入沉思。病人自稱自己有抑郁癥,經(jīng)病人口述,其母在她十歲時自殺,自殺前妄圖把她淹死在浴缸里,口里說著讓她死。病人極有可能因為童年的經(jīng)歷而產(chǎn)生心理疾病。
  
  醫(yī)生又回想前一刻兩人的對話。
  
  “我在給丈夫做午飯,走了會兒神,等我回過神來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拿著刀,想割脈……”
  
  “你想自殺?”
  
  “不不,我覺得我瘋了。我不想死。我……我很喜歡我丈夫,我想跟他好好地過一輩子?!?br/>  
  “所以你回過神來,看到刀的第一反應(yīng)是驚嚇?”
  
  “是的?!?br/>  
  “以前還有過此類行為嗎?”
  
  “有……在我讀大學(xué)的時候,我去海邊玩。等我醒過來,我在醫(yī)院里了,醫(yī)生說我跳海自殺?!?br/>  
  “你不記得自己跳海了?”
  
  “我只記得自己在海邊走,海水沖上來,淹過我的小腿,后面就不記得了。”
  
  “嗯。還有嗎?”
  
  “在孤兒院的時候,有過兩次,一次,想跳樓,我意識到時一只腳已經(jīng)跨在外面;另一次,是在讀高中時,我跟同學(xué)出去玩,附近有鐵路,同學(xué)看到我坐在鐵軌上,火車遠遠開來,也不見我跑開,是她把我拉開的?!?br/>  
  醫(yī)生在本子上寫著的“抑郁癥”后面畫了個問號,又寫上:雙重人格,或多重人格障礙?
  
  醫(yī)生自言自語道:“主人格想努力生活,次人格卻極度消極?”
  
  4
  
  白曉看了次心理醫(yī)生,吐了次槽,感覺心情輕松了不少。
  
  當(dāng)天去超市買了一堆食材,做了一桌李若非愛吃的,并開了一瓶紅酒,然后撐著下頜,望眼欲穿地等著李若非回家。
  
  李若非一進家門,就見白曉趴在餐桌上,他走過去,桌上的菜沒動過,一瓶紅酒卻已見底。
  
  白曉聽到聲音抬起頭,踉蹌地站起身,一雙水潤的大眼睛看著若非,嬌羞又大膽地囁嚅道:“若非,我的若非。”說著就把人給抱住了,“今天晚上我要把你……嘿嘿。”
  
  李若非目光沉沉地看著她,“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不知道……”白曉腦袋發(fā)暈,慢慢地像顆被太陽曬化了的糖,往地上癱去。
  
  李若非直接將人橫抱起來,放到沙發(fā)上,之后他去廚房煮了牛奶米湯給白曉解酒。
  
  等白曉喝完湯,又拽著李若非不撒手,臉靠在他頸窩里,又親又咬。李若非任她咬著,即使會留下好幾天褪不去的痕跡。要說李若非這個人,從小家教嚴格,早年又在軍隊里工作多年,所以十分之克己自律,立場堅定,然而卻為面前這個人一再地破格。
  
  從來不想相親的他,看到她的照片后答應(yīng)了相親。
  
  而對閃婚一直持否定態(tài)度,卻在跟她交往不到半年后就求了婚。
  
  李若非輕托起白曉的下巴,讓她抬頭看著自己。
  
  白曉雙眸剪水,一片依戀。李若非低頭吻住了她,一吻結(jié)束,兩人都氣喘吁吁。
  
  這時白曉衣袋里的一樣?xùn)|西掉落在了地板上,李若非偏頭看去,是一盒安定片。他想到她喝完的一瓶酒,目光瞬間轉(zhuǎn)冷。
  
  又想死嗎?
  
  李若非都恨不得直接掐死她了,他去拿了濕毛巾來給她擦臉,試圖讓她清醒點,好談話。
  
  白曉看著若非,迷迷瞪瞪想到幾天前機場看到的那一幕。
  
  她傷心地問:“你有沒有紅杏出墻過?”
  
  李若非臉色不善,“沒有。”
  
  沒有?沒有……白曉笑逐顏開,本來還想他否認的話,自己會不會信?結(jié)果他說沒有,她一瞬間就相信了。
  
  白曉猛地又抱住李若非,滿心滿臉的愛慕。
  
  本來要訓(xùn)責(zé)的心軟下來,“白曉,只要你想讓我做的,我會盡我所能做到。而你作為我的妻子,我只要你為我做一件事——陪我到老?!?br/>  
  李若非說得很慢,白曉都聽清了,她信誓旦旦地點了頭,“嗯!”
  
  “你最好說到做到?!?br/>  
  隔天白曉醒來,酒勁已退去,只覺得全身無力,她見床的另一邊已經(jīng)沒人。等她起床走到客廳,也是空空如也,不過餐桌上擺著早點。
  
  白曉感動,但看時間快八點,便火急火燎地跑進衛(wèi)生間洗漱。
  
  剛刷完牙,門鈴響了,她匆匆洗了把臉去開門,外面站著的女人面帶微笑,白曉一眼就認出了對方——之前在機場看到過的那個女人。
  
  “我就想來看看,李若非的老婆是什么樣的?!?br/>  
  什么樣?穿著睡衣,頭發(fā)上還滴著水?!拔椰F(xiàn)在趕時間,抱歉。”白曉說完要關(guān)門,想想不對呀,自己干嗎說抱歉呢?這人,破壞別人家庭不僅不以為恥,還敢理直氣壯地上門來找她對峙!
  
  白曉覺得簡直不能忍,下一秒,她的眼睛里已經(jīng)沒了憤怒的情緒。
  
  她看著陸菲兒說:“滾?!?br/>  
  白曉說話的語調(diào)跟神情已跟前一刻完全不同,陸菲兒雖然意外,但依然堅持說完自己的觀后感,“身材沒我好,臉蛋沒我美,李若非的要求還真不高?!?br/>  
  “喜歡李若非?那就去找他,我管不著?!彼D了下,又突然靠近陸菲兒,冷冰冰而又緩慢地說,“我還是得管。我殺過人,你不信,可以去查我的資料。查到后,再想想,是不是有膽敢跟我搶人。”
  
  陸菲兒驚詫不已地望著她轉(zhuǎn)身進屋,甩上了門。
  
  白曉愣愣地扭頭看已經(jīng)合上的門,“我還是忍下來了?”她覺得自己真是宰相,肚里能撐船哪。
  
  另一邊,陸菲兒平復(fù)了情緒又轉(zhuǎn)而去找李若非,一見到人就意味深長地說:“李檢,沒想到你老婆竟然是殺人犯?!?br/>  
  “陸小姐,請注意你的言辭?!?br/>  
  “并非我造謠,是她自己說的,她說她殺過人,還嚇我別接近你,否則也要殺了我。”
  
  李若非深吸一口氣說:“哦?她這么說的?”之后他認真道歉,“她嚇你是不對,我替我太太向你道歉,而陸小姐,你是應(yīng)該離已婚男人遠一點?!?br/>  
  陸菲兒本來還想,李若非的老婆是不是只是瞎說嚇她的,結(jié)果李若非完全不反駁。
  
  “李檢你心真大,罪犯也敢娶。”
  
  李若非起身去拉開了辦公室的門,“陸小姐,我要辦公了?!?br/>  
  陸菲兒被“請”出辦公室時,臉上有些沒勁兒,她覺得自己做事夠離譜了,結(jié)果這對夫妻更離譜——一個殺人犯,一個娶殺人犯的檢察官。她嘴上嘀咕了句“不玩了”,踩著高跟鞋走了。
  
  這天李若非心情還不錯,本想早點回家,無奈工作成堆,拖到了七點多才得以下班走人。他剛上車,就接到了醫(yī)院的電話,說白曉跳樓了,但沒生命危險。
  
  李若非往醫(yī)院趕的時候,緊握方向盤的手指發(fā)白,擔(dān)憂、憤怒都有,加上堵車,一向文明的李檢察官都罵臟話了。
  
  白曉這邊已經(jīng)醒來,醫(yī)生跟她說明了她的情況——左腿股骨骨折,做了內(nèi)固定手術(shù),暫時不能下地走路,留院觀察一周,看看愈合情況再說。
  
  白曉連連跟同事道謝。
  
  醫(yī)生又斟酌著問道:“家里有什么事嗎?跟你老公有矛盾嗎?”
  
  “嗯?”
  
  “你鄰居說在樓下遛狗時,看到你從陽臺上跳下去,也是他打的120?!?br/>  
  白曉只能解釋說:“我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升降的曬衣架壞了,我踩著凳子收衣服,不小心掉了下去?!?br/>  
  醫(yī)生開玩笑說:“你這運氣也真夠背的。不過不是自殺就好,也好在你家只是二樓,只是傷了腿。好了,你好好休息吧?!?br/>  
  等同事一走,白曉就皺眉深思,想著想著,抬手輕呼了自己一巴掌,“好端端跳什么樓啊?!還選這種傷殘概率大、死亡概率極小的尷尬樓層。”她記得自己在收衣服,但曬衣架并沒壞。
  
  這時,李若非一臉陰沉可怖地推開門大踏步走了進來。
  
  四目相對,白曉當(dāng)下就瑟縮了下,然后,她做了一件跟跳樓不相上下的傻事——
  
  “你是誰?”
  
  李若非本就一肚子火,聽到她這句話,原本就握緊的雙拳青筋都顯出來了,他一字一頓地問:“你說什么?”
  
  白曉從見到李若非那一刻,腦海里的念頭就轉(zhuǎn)了n轉(zhuǎn)——“不小心掉下去”這種借口肯定瞞不了若非。他很生氣,怎么辦怎么辦?跟他說我也覺得選二樓自殺很傻,他會不會信她是非自愿跳的樓?很懸。完了完了,昨天剛答應(yīng)他要一起到白頭,她卻偷偷跳了樓,啊呸,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情說段子?!若非現(xiàn)在一定對我失望透了,老天爺我該怎么辦?。?br/>  
  最后,白曉沖口而出了那句話——你是誰?
  
  “失憶了?”李若非三兩步跨到床邊,白曉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視線,心跳如擂鼓,緊張丟臉歉疚攪和在一起,讓她坐立不安,無地自容,恨不能鉆地洞。
  
  李若非傾身向前,冰涼的手輕抓住她的后頸,“我再問一次,我是誰?”
  
  白曉被凍得一哆嗦,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也不過如此了,心說還是早死早超生吧,結(jié)果剛要開口說“我想起來啦,你是我愛的人”,就有護士進來了。
  
  “白曉,我來看你了,感覺還好嗎?”進來的是跟白曉關(guān)系不錯的小梁,她看到房間里的李若非,“哎呀,你是白曉的……”小梁參加過白曉的婚禮,對李若非有印象。
  
  “她失憶了,不知道我是誰?!崩钊舴穷┝搜蹃砣撕?,繼續(xù)回頭看著白曉。
  
  白曉有種大江東去覆水難收的感覺。
  
  “這什么情況?”小梁愕然不已,“白曉,那你還記得我嗎?”
  
  白曉甕聲甕氣地“嗯”了聲,然后她聽到李若非冷哼了一聲。
  
  小梁著急道:“難道說是遺忘了某部分記憶,選擇性失憶嗎?”
  
  白曉:“……”
  
  砰!李若非摔門而去。
  
  “你老公怎么了?”小梁扭頭看了眼門,“看我,忘了你忘記他了。他是你老公?!?br/>  
  白曉:“……”
  
  “我去叫王醫(yī)生來,你……”
  
  “小梁,我沒事,我沒失憶。”
  
  兩個月后的現(xiàn)在。
  
  白曉坐在出租車上,回憶起自己跳樓的當(dāng)晚,她給自己的心理醫(yī)生打電話,求助對方到底該怎么自救?她覺得自己真的快瘋了。
  
  醫(yī)生聽她陳述完她的跳樓事件后,跟她說,他先前尚不能確定,現(xiàn)在他可以斷定,她不是抑郁癥,是人格分裂,而就目前來看,是雙重人格。
  
  人格分裂?白曉雖然難以置信,但作為一名醫(yī)生,哪怕病種再稀奇古怪,理智上還是會接受專業(yè)醫(yī)生的判斷。事實上,在心理醫(yī)生說出來之前,她曾經(jīng)也想過這種可能。只是因為每次失去記憶的時間過短,加上她曾經(jīng)情緒總是低落,便將自己劃進了抑郁癥里,畢竟抑郁癥也有自殺傾向。
  
  白曉掛斷心理醫(yī)生的電話,覺得無比迷?!烁穹至眩@種病讓她更不知如何是好。
  
  就她有限的認知里,抑郁癥基本只會傷害自己,而人格分裂,卻不一定。
  
  她不確定,她的另一人格在除了自殘、自殺之外,是不是還會做出其他毀滅性的事情來,好比,傷害她周圍的人,她愛的人。
  
  5
  
  白曉下了出租車,走進樓里,她工作第一年就貸款買了一套不到五十平方米的小公寓。她潛意識里總想有個屬于自己的家。曾經(jīng)跟母親住的房子為了付她的學(xué)費而賣了,因為里面死過人,賣得很便宜。
  
  白曉進屋看著目所能及的四壁,感嘆真是適合腿腳不便的人住。之后,她又想起了若非,他感冒了,不知道配了藥回去他會不會按時吃,他總是不把小毛病當(dāng)回事。她又想到自己住院的時候,每天有外賣公司送來的有益于骨折患者喝的魚湯、烏雞湯、內(nèi)臟湯……她知道是若非買的,對于不喜魚腥味和不吃內(nèi)臟的她來說,喝得是又甜蜜又反胃。之后她又想起自己的另一重人格,在她接受了多次心理治療的兩個月里一次都沒出現(xiàn)。這也是她在左腿康復(fù)得差不多后,回歸工作的原因,總不能病沒治好,先沒錢餓死了,加上醫(yī)院人多,次人格出來真想要做什么,應(yīng)該也能被人制止。
  
  正想著,敲門聲響起,白曉心說,難道又是對面小哥來找她借醬油?
  
  李若非看著站在那兒傻盯著他的人半晌,才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說:“裝了兩個月了,可以跟我回家了嗎?”
  
  “我……”
  
  李若非本來放松的表情又冷沉下來,“你再敢說一次不認識我試試?”
  
  白曉沉默下來,在心里說著:我怕再做出讓自己害怕的事情,怕讓你失望,怕讓你覺得我總是不守承諾,更怕傷害到你。
  
  白曉被強行帶上了車,李若非一路沉默著往家開。跟李若非待一起越久,白曉的自制力就越弱,她掙扎著想要不當(dāng)圣母了,有些違心的事做起來簡直痛不欲生、苦不堪言。當(dāng)然,不跟李若非坦白自己精神方面有問題,其中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出于自己的自卑。
  
  可說了,自己之前的堅持又算什么?但不說,如果次人格一直不出來,她也總不能孤獨終老。
  
  白曉就這么纏綿悱惻地糾結(jié)著,突然安靜的車廂里響起了肚子叫,她急忙伸手擰開了廣播掩蓋。李若非瞟了她一眼,在前面本該直行的路口轉(zhuǎn)了彎,沒一會兒將車停在了一家餐廳外面。
  
  “吃了再回家?!崩钊舴谴蜷_車門先下了車。
  
  白曉欣喜,結(jié)果下車一看店名,又郁悶了——魚頭煲店,直到她看到李若非走向邊上的那家港式餐廳,她才轉(zhuǎn)憂為喜,腿腳不利索地跟了上去。
  
  “看什么呢?”韓鏡順著飯友趙莫離的視線望去,臉上隨之露出意外的表情。
  
  “我同事,不過不熟。”趙莫離回頭,“怎么?看你的樣子,你認識她?”
  
  韓鏡只含糊地“嗯”了聲。
  
  趙莫離多機靈,又對自己的青梅竹馬實在了解,一下就看出了端倪,“她不會是你的病人吧?”
  
  韓鏡直接轉(zhuǎn)移話題,問道:“我看你最近狀態(tài)不太好,有心事?來,讓專業(yè)人士給你指點指點。”
  
  趙莫離笑道:“好吧,我想了很久,實在想不通。一、人是從哪里來的?二、人在世界上生活,有什么目的?三、人過了今世后,要到哪里去?”哲學(xué)三大問題。
  
  “拿我開涮呢?”
  
  6
  
  白曉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理醫(yī)生也在餐廳里,跟李若非吃完飯就回了家。一進家門,她就發(fā)現(xiàn)陽臺的窗戶外新裝了防盜窗。
  
  白曉:“……”
  
  “我去洗澡。”李若非說,“這里是我們的家,沒忘吧?”
  
  白曉苦笑道:“沒?!?br/>  
  “那你自便?!?br/>  
  等李若非一離開,白曉就忍不住咕噥:“還真的不能惹記仇的人,也不知道他要生氣多久?也怪自己智商不夠,想不出兩全之計?!?br/>  
  李若非洗完澡出來,看到白曉拿著把刀,“你干什么?!”他火冒三丈地跑過來將她手上的刀奪下。
  
  “我,我想削個蘋果吃……”
  
  李若非看她另一只手上確實拿著個蘋果。一陣靜默過后,他接過蘋果,替她削了。白曉接過削好的蘋果,見李若非臉色依然很難看,便小聲問道:“那個,要不要分你半個?”
  
  李若非沒理她,進廚房放好刀,倒了杯冷水灌了下去。
  
  這兩個月里,他幾乎每天都站在陽臺上想,為什么她會跳下去?跳下去的時候她在想什么?有沒有想過他?
  
  捏著玻璃杯的手因為用力而顯得有些青白。
  
  白曉坐在沙發(fā)上,一口一口咬著蘋果,她在心里問著:“你為什么想死呢?活著不好嗎?是走投無路嗎?魯迅先生說過,什么是路?就是從沒路的地方踐踏出來的,從只有荊棘的地方開辟出來的。我們一起努力踏出來不行嗎?”當(dāng)然,沒人回答她。
  
  白曉半夜被餓醒,躡手躡腳地起來找吃的。剛摸黑打開冰箱,客廳的燈就亮了。
  
  李若非站在房門口,一臉冷峭地望著她。
  
  白曉窘迫道:“我餓死了,起來找點吃的。”
  
  李若非似乎在判斷她話里的真假,然后走到她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餓死不也是一種死法?”說完從冰箱里拿了面、雞蛋和番茄,白曉站旁邊看他洗了番茄放在菜板上又去打雞蛋,就想上去幫忙切番茄。她剛拿起刀,被李若非看到,他幾乎是發(fā)火地制止,“我讓你動了嗎?!到外面等著去?!?br/>  
  “哦?!?br/>  
  白曉乖乖地坐到了餐桌前,等面上來,吃完了面,然后抬頭看李若非,“我吃好了。我洗碗,你先去睡吧?!?br/>  
  “明天洗。去刷牙,睡覺?!?br/>  
  “哦?!卑讜跃拖癖焕钊舴强刂频臋C器人,做完他指定的命令后,躺在床上再度閉上眼。她不知道黑暗中,李若非一直在看著她。
  
  第二天,趙莫離在醫(yī)院食堂見到了急匆匆吃飯的白曉,想到她是韓鏡的病人,那就是說她有心理問題。要說現(xiàn)代人吧,心理多少都有點毛病,差別就是有人嚴重,有人不嚴重,有人找醫(yī)生解決,有人自我管理。
  
  她過去坐在了白曉對面。
  
  “嗨,白醫(yī)生,你的腿恢復(fù)得如何?”
  
  “挺好的,謝謝,接下去就是養(yǎng)?!卑讜悦看慰吹节w莫離都覺得她過得放松又瀟灑,忍不住問,“趙醫(yī)生,我聽說你很喜歡尋美食吃?!?br/>  
  “你直接說我是吃貨就好了?!?br/>  
  白曉笑了下,“吃美食心情會好,你能給我介紹幾家好吃的店嗎?”
  
  “當(dāng)然可以,你手機號給我,我發(fā)你地址。其實你周末要是有空,我可以直接帶你去。”
  
  “好啊。”
  
  于是兩人互相加了電話,聊了一頓飯后各自散去。
  
  白曉沒回辦公室,趁午休時間,打車去找了心理醫(yī)生。
  
  韓鏡剛吃完飯,讓秘書來收拾了飯盒出去,才溫和地問:“吃過飯了?”
  
  “吃了。不好意思,這時間過來?!?br/>  
  “沒關(guān)系?!表n鏡去飲水機邊倒了杯溫水給她,“嚴重分離的雙重人格處于連續(xù)體的另一端,主人格意識不到次人格的存在。我們今天進行催眠治療,我想嘗試讓你跟對方交流看看。告訴他/她,你們不是彼此獨立的人格,更不是對立的。可以的話,問他/她想要什么?”
  
  白曉從催眠中醒過來,感覺有些飄飄忽忽。
  
  韓鏡問:“還好嗎?”
  
  她很茫然,“她叫白鷺。她說,她想死,讓我別管她?!闭f著就要淚奔了,“她死了,我也活不成了啊?!?br/>  
  白曉剛走出韓醫(yī)生的辦公室,李若非打來了電話。
  
  “你在做什么?”
  
  “剛跟一位醫(yī)生聊完天?!卑讜孕奶摰卣f著誤導(dǎo)人的真話。
  
  “晚上我來接你?!?br/>  
  “好?!?br/>  
  然后李若非就掛斷了電話,類似這樣簡短的問她在做什么的電話,他今天已經(jīng)打來了三通。
  
  想到網(wǎng)上有人說,有人隔三差五問你在做什么?潛臺詞是想你了。
  
  但白曉猜測,若非會這么問她,大概是怕她又自殺罷了。
  
  天地良心,她完全不想自殺啊,可悲的是,她的身體共用者卻偏偏一心求死。
  
  當(dāng)白曉下了樓,走到路邊正要打車時,一輛跑車開到了她的旁邊,車窗搖下,陸菲兒手臂支在窗口托著腮看她。
  
  白曉心說冤家路窄,她往邊上走了走。
  
  “干嗎躲,怕我呀?你不是都說要殺我了嗎?”
  
  白曉莫名其妙,“誰要殺你?”
  
  “說過的話,想抵賴不認?真沒原則?!?br/>  
  “你才沒原則呢,搶……”搶別人老公這種話,大庭廣眾之下白曉有些說不出口,轉(zhuǎn)而她意識到,應(yīng)該是次人格做了什么——她跟韓醫(yī)生回憶細數(shù)過自己曾有過的那些“斷片”,這人來找她那天,就發(fā)生過一次。
  
  她立刻走近陸菲兒問:“她,不是,我說要殺你?”
  
  “是啊。想起來了?”
  
  陸菲兒邊上的男人說:“菲兒,她是誰呀?”
  
  “哦,我看中的人的老婆?!?br/>  
  白曉怒道:“你的道德呢?小心我給你一味中藥下去,讓你回歸天真癡傻?!?br/>  
  “你殺人害人這是輕車熟路啊?別激動,我已經(jīng)退出了?!标懛苾汉眯Φ刂噶酥高吷系娜耍拔倚聦ο?,不比你老公差吧?!闭f完就笑著發(fā)動了車子揚長而去。
  
  白曉是看出來了,陸菲兒這一停一嘮就是想在她這兒找回點場子。她真的很想朝她喊一句:“愛人是用來愛的,不是用來比的?!闭媸菬o聊的富家女。
  
  隨之想到次人格說的“殺人”,她的心情又低落擔(dān)憂起來,次人格真的會傷害到自己身邊的人?
  
  這天之后,白曉一直很彷徨,想著要不要再離家出走呢?畢竟她單獨跟若非在一起的時間最多,她實在不敢冒險。有一晚她還做了“先殺了若非再自殺”的噩夢,嚇得她瑟瑟發(fā)抖。但一想到離開,她又心酸不舍。左右為難,進退維谷,最終她選擇了折中的方案——不離家,但盡可能地躲著李若非。他看電視,她去書房,他到書房,她去睡覺,他到臥室,她起來繼續(xù)去書房玩電腦。
  
  李若非何等銳利,對她的行為看在眼里,冷在臉上。
  
  這天晚上,白曉又要起來去書房。
  
  李若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命令道:“給我睡覺?!?br/>  
  “我睡不著,去書房看會兒書?!卑讜苑纯怪饋?,李若非忍無可忍,拿了椅子上自己的襯衫過來,把她兩手一綁系在了床頭。
  
  這是要干什么?sm嗎?白曉面紅耳赤,心驚肉跳。
  
  “若非,你放開我,我睡覺還不行嗎?”
  
  李若非不為所動地坐在旁邊,沉著臉看著她。然后他伸手撫摸過她手腕上的傷,還有她的左腿,低啞地說:“我看了小區(qū)的監(jiān)控錄像,清清楚楚地拍到了你跳下去的畫面。你又要想死的話,不如叫我動手,比起你,更干凈利落。”
  
  白曉的心臟如被細針狠狠刺了下,雙眼濕潤,“我不想死,若非?!?br/>  
  李若非緩慢道:“割腕、喝酒后又想吃安眠藥、跳樓……白曉,你讓我怎么信你?但我說過,只要你想讓我做的,我會盡我所能做到,只要你說得出口?!?br/>  
  白曉哪敢說啊,若非的聲音雖然聽起來很“平和”,但她知道他氣得不輕。
  
  所以她非常用力地搖頭。
  
  當(dāng)晚,在白曉睡著后,李若非在她手機里設(shè)定位跟蹤時,無意間點開了她的備忘錄,然后看到上面寫著:下周要做的事:1。周三去心理診所(記得提前預(yù)約)。2。努力不讓若非生氣。3。多吃有益骨折的果蔬。
  
  李若非看著這幾行小小的字,心口隱隱揪疼。
  
  她去看心理醫(yī)生?那是不是說明她并不想自殺?其實她說不說謊,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但她的自殺行為也從來不像意外。
  
  李若非按住額頭,對于剛才自己的失控行為懊惱,更多的是一種逼不得已的無力感。
  
  隔天是周末,李若非幫白曉曬完了衣服,問她中午想吃什么。
  
  白曉愣了下,弱弱道:“我約了同事?!弊蛱焖掳嗲按饝?yīng)了趙莫離的美食之約。
  
  “隨你?!崩钊舴钦f,心里卻煩悶地想著:備忘錄上寫著的努力不讓我生氣,是寫著玩的?!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不用?!?br/>  
  “那你想吃什么?我給你打包回來?!?br/>  
  “不必?!?br/>  
  “哦。”
  
  7
  
  趙莫離帶著白曉去了一家小吃店,吃各種點心面食的。
  
  白曉覺得確實很不錯,想著下次帶若非來。
  
  兩人走出店時,望著馬路對面的莫離“咦”了一聲——對面一家店的落地玻璃墻后,影影綽綽被陽光照著的蔚遲正微躬著背在給一株半人高的天堂鳥澆水。
  
  “真巧,前兩天我醫(yī)??ǖ袅耍匦伦鲞^,正想要拍證件照,就看到照相館了?!卑讜灾钢鴮γ娴臅r光照相館說,“莫離,你請我吃飯,現(xiàn)在我請你拍照吧?”
  
  這還是趙莫離第一次被人請拍照,她剛想拒絕,白曉已經(jīng)拉著她過馬路,“別拒絕我,否則我就成了來而不往的非禮者了,再說證件照用得著的地方也多嘛,走吧?!?br/>  
  莫離心說:我站到那位蔚先生面前,就真有可能會被當(dāng)成“非禮者”了。
  
  這樣想著,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照相館門口。
  
  “白曉,我真不想拍照,你去吧,謝謝你的好意了。”趙莫離剛說完,就看到了一輛賓利車從前面開來,車牌號再眼熟不過,她當(dāng)即拉著白曉,快速閃進了照相館。
  
  蔚遲澆完盆栽正打算去洗手,聽到開門聲,他側(cè)頭看去,身形微一停頓。
  
  白曉從趙莫離身后側(cè)探出頭說:“老板,我們要拍照?!?br/>  
  趙莫離很有種避坑落井的感覺,真心郁悶,前不久自己剛說的“爭取以后見到你就躲開”的承諾,轉(zhuǎn)眼就給打破了。但剛才是她拉著白曉進來的,再丟下朋友走也實在說不過去。
  
  “莫離,你先去拍吧?!卑讜杂致詭ъt腆地對蔚遲說,“老板,麻煩你幫我們拍得青春漂亮點哈?!?br/>  
  趙莫離:“……”然后她聽到那道冷淡的聲音回了一聲“好”。
  
  趙莫離被趕鴨子上架地跟著蔚遲走進攝影棚,但她向來能調(diào)節(jié)狀態(tài),哪怕心里有些異樣,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
  
  蔚遲看著鏡頭后方的趙莫離,穿著黑色外套,長發(fā)扎在背后,她眼睛黑而亮,目視前方,透過鏡頭看著他。
  
  大概過了一刻鐘,趙莫離跟白曉拿到照片,離開了照相館。
  
  蔚遲坐在藤椅上,手竟有些微微的戰(zhàn)栗。
  
  白曉打量了趙莫離半晌后說:“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那位攝影師看你的時候,跟看我的時候有點不一樣,看我就像看客人,看你就像……具體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不一樣。”
  
  “看我就像看饅頭?!壁w莫離鼓動了下最近又吃圓了一點兒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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