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半路折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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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個霧蒙蒙的清晨，馬英豪推開一扇木格子玻璃門，探頭進去問道：“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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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心坐在抽水馬桶上，“唰啦”一抖手中報紙，氣急敗壞的抬頭答道：“明知故問，我在大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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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英豪用手杖輕輕一敲玻璃門：“抓緊時間?！?br/>　　?
　　無心翻了個淋漓盡致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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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英豪又道：“衣服在浴室里，希望尺寸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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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心歪著腦袋皺眉看他，同時輕聲吐出一句話：“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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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英豪一挑眉毛，后退一步，為他帶上了玻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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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既然是啟程出發(fā)的大日子，無心猜想自己一定有機會和賽維姐弟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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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高興，雖然前途未卜，不能預(yù)料自己是踏上了一條什么道路。仔仔細(xì)細(xì)的洗了個澡，他穿上一身嶄新的長袍馬褂。挽起袖子坐到餐桌前，他對馬英豪視而不見，眼里只有一大盤子熱燒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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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英豪親自給他盛了一碗米粥，口中說道：“打扮好了也不像少東家?！?br/>　　?
　　無心強迫自己心平氣和，不和他一般見識。忽然斜斜的瞟了他一眼，無心低下頭開始吹著熱氣喝粥。而馬英豪察覺到了他的一眼，心中不由得別扭了一下，因為有一絲悲憫的光閃過了無心的瞳孔。為什么是悲憫呢？他在對誰悲憫？又是為何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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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英豪沒有多問。安安靜靜的吃過一頓早飯，他帶著無心向外走去。無心好一陣子沒出過門了，終于見了天日，卻又是白霧彌漫，無天無日。一輛軍用卡車停在馬公館的大門外，車上放著一只大木箱。無心若有所感，向馬英豪問道：“還要帶上白琉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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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英豪點了點頭，又說：“他不會和你結(jié)成同盟的，你還是乖乖的跟著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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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落下，一輛小汽車開到了門口。一名日本軍官下了汽車，用日本話對馬英豪打了一聲招呼。馬英豪一邊回應(yīng)，一邊拉著無心的手往外走。碰觸無心的感覺很刺激，因為他得時刻提防著無心咬人。他的左手直到現(xiàn)在還包皮著一層薄薄的紗布，紗布下面，是個結(jié)了血痂的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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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車發(fā)動，領(lǐng)著軍用卡車駛上大街，直奔東局子機場。良久之后，汽車抵達機場，停在了一片開闊空地上。馬英豪帶著無心下了汽車，就見前方站了一大群便裝人士，為首一人乃是西裝革履的小柳治，旁邊三位等高的老少瘦子，正是馬老爺以及賽維勝伊；而勝伊身邊站著個半大孩子，卻是馬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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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方會了面，無心見賽維和勝伊還是往昔的小姐少爺模樣，馬老爺也一如既往的很體面；而馬英豪對著馬俊杰笑了笑，開口問道：“俊杰也要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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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柳治用日本話低聲說道：“很奇怪，他竟然藏在了汽車后備箱里，偷偷的跟來了天津。你的家人全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的人，也沒有發(fā)現(xiàn)?！?br/>　　?
　　馬英豪又問了馬俊杰一遍：“你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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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俊杰的表情有些癡傻，茫茫然的張了張嘴，他小聲答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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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確是不知道，他已經(jīng)連著許多天都像是處在夢游之中，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進入汽車后備箱的————那么遠的路，那么冷的天，他居然抗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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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小柳治對視一眼，馬英豪不再理會他，只問：“現(xiàn)在登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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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柳治一點頭，然后側(cè)身向遠方一揮手。一架灰頭土臉的軍用飛機靜靜的停在霧中，艙門大開，正在等候他們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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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等邁開步子，心事重重的登上飛機。機艙里已經(jīng)有了幾名乘客，也都是便裝打扮，其中有一名富態(tài)的光頭，一位精壯的青年，還有一個低眉順眼的小女人。無心垂著雙手，自作主張的就要去和賽維同座。賽維心中暗喜，不假思索的攆開勝伊，讓無心快坐。勝伊十分不滿，又見馬英豪也是落單，嚇得連忙一屁股坐到了馬俊杰身邊。未等他坐穩(wěn)，同樣落單的馬老爺拉警鈴似的清了清喉嚨，勝伊略一尋思，強忍嫌惡，起身又挪到了父親身邊。幾名士兵抬著一只大木箱也上了飛機，把木箱很妥當(dāng)?shù)陌仓玫搅藱C艙后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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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英豪望著無心，見他坐得十分踏實，并且已經(jīng)系好了安全帶，就自找空座坐了，又對小柳治說道：“今天不是個好天氣?！?br/>　　?
　　小柳治神情不定的對他一笑，隨即忽然雙掌合十，閉目垂頭拜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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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dāng)此時，飛機在跑道上開始緩緩滑行，他們的旅途，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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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心生平第一次坐飛機，好奇的把腦袋一直探到舷窗前向外張望。賽維靠著窗子坐著，鼻尖可以蹭到他的鬢角。無心顯然也有所知覺，忽然偏過臉對著賽維一笑，他摸索著又握住了對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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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維也抿嘴笑了，看無心的側(cè)影很好看。她承認(rèn)以貌取人是膚淺的行為，她自己也不是美人，然而野心勃勃，敢于為自己找一名美男子夫君。鼻尖在無心的短頭發(fā)上蹭了蹭，她嗅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香皂氣味。眼珠在眼眶里四面八方的轉(zhuǎn)了一周，她趁人不備，忽然一撅嘴，在無心的太陽穴上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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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心把腦袋緩緩的向她歪了過去，最后竟是快要靠在了她的胸前。賽維低下頭，正好可以看到他烏濃的眉毛與筆直的鼻梁。他的肩膀擠在她的胸前，沒有肉感，只有肋骨。賽維也知道自己的缺憾，但是不大往心里去，只暗暗的對自己說：“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