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輾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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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響徹了整條胡同,此起彼伏的不停。岳綺羅緊隨其后的追出去,就見無心在前方路口拐了個彎,人影瞬間消失不見。她人小腿短,衣裳穿得又累贅,沒跑幾步就冒了汗。幸而士兵伶俐,一路追一路開槍。岳綺羅最后出了胡同,只聽一名士兵扯著正在變聲的啞嗓子,撕心裂肺的狂喊:“死了!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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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綺羅猛然剎住腳步,下意識的抬手掩到了鼻端??諝庵袕浡鹆艘还勺诱f不清道不明的血腥味,而遠(yuǎn)處大街上趴伏著個一塌糊涂的人,正是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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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綺羅并不怕血,然而無心的鮮血?dú)馕蹲屗械搅酥舷?。手掌加上衣袖都無濟(jì)于事,她明明白白的吸進(jìn)了一股子又甜又膩又冷又腥的惡味。右眼針扎火燎的疼起來了,她連著退了幾步,大聲問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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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士兵端著步槍停在半路,余下三人跑上前去,用槍管翻動了地上的尸體。無心軟綿綿的趴在街面上,身上不知中了多少粒子彈。腦殼是早破碎了,后背也被轟出了大洞;左腿從膝蓋處斷了開,兩條手臂更是被打飛了皮肉,臂不成臂,手不成手。一個膽子大的彎了腰,伸手把他翻成了仰面朝天,然而面也沒了,只留下了個完好的下巴;胸口紅紅白白的綻開來,紅的是血,白的乍一看像棉襖里的棉花,仔細(xì)一瞧又不是,是嚼碎了咽進(jìn)肚里的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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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士兵方才光顧著射擊了,沒料到亂槍會被人打成零零碎碎。有人發(fā)現(xiàn)了問題:“人都打爛了,怎么沒血?。俊?br/> ?
此言一出,余下二人一怔,發(fā)現(xiàn)地上的確沒有血流成河,只有黏黏膩膩的一小灘殷紅,氣味甜得惡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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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岳綺羅的命令下,四名士兵找來一只竹筐和一把鏟子,把無心鏟進(jìn)了筐中。岳綺羅站在百米開外,心里不信無心會真的死了。既然沒有魂魄,他的玄妙必然就在身體上,所以岳綺羅鏟也要把他鏟回去。鏟回去封起來,倒要看他能有何種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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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岳綺羅和士兵們一起撤退之后,街上重新恢復(fù)寂靜。一條骯臟不堪的大野狗一路嗅著跑了過來,圍著地上血跡轉(zhuǎn)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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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一層血,已經(jīng)被凍在了地面上。大野狗嗅過之后,連個肉渣子都沒找到,便走到路邊暗處沉下屁股,百無聊賴的拉了一坨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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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過之后它垂了尾巴,似乎一時失了目標(biāo)方向。而寒風(fēng)吹過路邊荒草,一只齊腕而斷的手就忽隱忽現(xiàn)的向它逼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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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指中指邁著小步,拖著后方的整個手掌直奔野狗而去。忽然一把抓住狗尾巴,大野狗受了一驚,當(dāng)即漫無目的的吠了一聲,又吠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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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聲吠過之后,那只手已經(jīng)順著尾巴攀上了它的后背。五指張開附在大野狗的皮肉上,污穢凌亂的狗毛遮住了它的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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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狗繼續(xù)向前跑去,跑兩步停下來,落水狗似的抖一抖,然后繼續(xù)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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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狗在街上跑了一夜,凌晨時分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口。天還沒亮,院門已經(jīng)開了,一個年輕小伙子睡眼惺忪的出來套馬車,身后跟著個拎泔水桶的老太太。老太太把泔水往路邊一潑,同時咳嗽氣喘的囑咐小伙子:“等在青云觀里見了老東家,就想著提提換差事的話。老東家善良,興許能答應(yīng)?!?br/> ?
小伙子哈欠連天的滿口答應(yīng);而大野狗則是在路旁尚未結(jié)冰的泔水里尋找剩飯吃。埋伏在狗毛里的手通了靈成了精,聽見“青云觀”三個字后,立刻開始不動聲色的轉(zhuǎn)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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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坐上大馬車,一甩鞭子吆喝一聲,全然沒有注意到一只手扒在車窗窗口,順著厚窗簾子就翻進(jìn)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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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沒想到自己會“活”在了一只手上。夜里一槍打上手腕,他就感覺天旋地轉(zhuǎn)。等到清醒過來之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一只手。手是落在了路邊的草叢里,手指很靈活,讓他可以到處走。從一只手長成一個人,所需時間不會少;所以他打算先回青云觀報(bào)聲平安,然后再找個地方藏起來慢慢成長。但是一只手堂而皇之的在路上走,顯然是不大合適,況且從文縣到青云山路途遙遠(yuǎn),恐怕路未走完,他已經(jīng)不知變化成什么怪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