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杜逸這時候才把貼在窗子上的耳朵給收了回去。
“世子,怎么樣?”阿忠趕緊小聲問。
杜逸一臉古怪?!俺闪??!彼麗灺曊f。
阿忠不明白?!俺闪诉@不是好事嗎?說明夫人心里對侯爺已經(jīng)沒那么排斥了。只要侯爺再努把力,他就能把夫人給留下來,長長久久的陪著你了!”
“到底是陪我還是陪他自己,還是兩說呢!”杜逸低哼。
阿忠一頓,杜逸就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算了,不管了。難道我現(xiàn)在還能闖進(jìn)去把他們給分開嗎?阿爹肯定會打死我的!”
說著,他已經(jīng)慢慢的邁步離開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顧采薇和杜雋清相擁醒來……應(yīng)該可以說是相擁吧,反正當(dāng)顧采薇睜開眼,她就看到了杜雋清還以昨天的姿勢扣著她的手,壓著她的腿,讓她一動不能動的躺在他的懷抱里。這個男人卻還睡得沉沉的,又長又翹的睫毛微微上下扇動,像一把小扇子似的。
原來他的睫毛這么濃密好看?
顧采薇心中一動,突然生出一種想拔下一根來研究研究的沖動。
不過,還沒等她有所行動,身邊的男人就醒了。
他慢慢睜開雙眼,迷茫的眸子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才唇角微勾,低低的說了句:“早?!?br/>
低沉的嗓音混合著清晨的薄霧,再配上這么一副慵懶的模樣,別有一分勾人的滋味。
顧采薇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怎么越來越不高冷了?
她無語撇撇唇?!霸?。侯爺既然睡醒了,那可以放開我了嗎?”
躺著的男人卻又原地怔愣了好一會,他仿佛才反應(yīng)過來,頓時臉色一變。
“你怎么會在這里?”
一聲低叫之后,他趕緊松開手腳,一個翻身坐起來,盡最大可能和她拉開距離。
顧采薇見狀,她頓時一股火氣涌上心頭,差點又想拉住這家伙吵架——是誰昨晚上死活不許她走,還無理取鬧找遍了歪理把她給扣下來的?結(jié)果現(xiàn)在倒好,他酒醒了,頭不疼了,就開始嫌棄她了?
她就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男人!
顧采薇立馬跳下床。“妾身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侯爺您自己好好想想,反正不是我不要臉主動爬上你的床的。不過,既然您這么嫌棄妾身,那您盡管放心,妾身以后都不會再靠近您的臥房半步!”
說罷,她竟連頭都沒梳臉也沒洗,就直接打開門走人了。
“喂,你……”
杜雋清連忙想要叫住她,但顧采薇氣盛怒下走得極快,都等不到他開口,她就已經(jīng)走得沒影了。
外頭,還有琉璃在低叫:“娘子,你沒事吧?”
“能有什么事?一個醉鬼,除了發(fā)酒瘋就是傻睡,什么事都沒有!”顧采薇冷冷回答。
“可是,我問的是娘子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好得很!”
沒事才怪。
長了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她現(xiàn)在憋了一肚子的火。而這份火氣……不出意外的就是杜雋清招惹出來的!
杜雋清慢慢爬起來,他一手揉揉太陽穴,唇角也才泛開了一抹無奈的笑。
“怎么會這樣呢?”他自言自語。
很快,杜逸也蹬蹬蹬的跑過來了。
“阿爹,你在干什么呀?”他不高興的質(zhì)問。
杜雋清抬眼看他?!霸趺戳耍俊?br/>
“就是你??!明明昨晚上你死活把她給留下來陪你,我還當(dāng)你開竅了,知道要先把生米給煮成熟飯了呢!結(jié)果沒想到,大清早的你就把她給氣跑了,看樣子她至少三天不會理你。早知道她辛辛苦苦給你幫忙、看你喝醉酒還給你煮解酒湯喂你喝下去、你難受死活纏著她她也心軟的留下來陪你,到頭來卻還是要被你給欺負(fù),我昨晚上一開始就該把她給拉走的!你就算不心疼她,那也不該欺負(fù)她呀!”杜逸義正辭嚴(yán)的教訓(xùn)他。
“昨晚上我真喝醉了。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把她給留下來的?!倍烹h清苦笑。
他指記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夢里顧采薇的確在溫柔的照顧他,還陪他說話睡覺,讓他渾身上下無一處不舒坦。只是一覺醒來,正眼就看到睡在面前的顧采薇,他一時都嚇傻了,然后不知道該怎么反應(yīng)。又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他就脫口問出一句。
然后,事情就到了這個地步。
杜逸小嘴一撇:“你昨晚上那些動作做得流暢得很,我們?nèi)伎丛谘劾?,你覺得我還會傻傻的被你騙嗎?”
好吧,現(xiàn)在連兒子都不站在他這邊了。
“我說的是真的?!倍烹h清再次強調(diào)。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你壞,就知道欺負(fù)別人!”杜逸生氣的罵了他好幾句,然后話鋒一轉(zhuǎn),“好吧,既然你不心疼她,那以后我不會再把她交給你了。我自己來疼她就夠了!”
聞聽此言,杜雋清眉梢一挑?!霸摬粫?,昨晚上你沒睡覺,就翻來覆去在考慮這件事吧?”
杜逸立馬一頓,他小臉氣鼓鼓的?!笆怯衷趺礃樱堪⒌悴粚λ?,那我來對她好,不是應(yīng)該的嗎?她本來也值得別人對她好!我也就要對她好!”
說罷,他就用力跺跺腳給自己增加氣勢,然后才氣勢洶洶的走了。
杜雋清見狀,他頓時眉頭緊皺成一團(tuán)。
一直到起床用早膳的時候,當(dāng)看到顧采薇和杜逸兩個人都沒有出現(xiàn),他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了。
“侯爺,夫人說她累了,要再休息一會。世子在陪著夫人,所以今天的早膳只能您一個人用了?!倍湃蕦⒍乓萁淮脑捲獠粍拥母嬖V他。
這兩個人是在抱團(tuán)抵制他。
意識到這一點,杜雋清只點點頭。“本侯知道了。”
只是,原本三個人一起用的飯,現(xiàn)在只有他一個人。他坐在那里,怎么都覺得不對。雖說以往大家一起吃飯,也都悄無聲息,可身邊少了兩個人,這感覺就是完全不同,清冷得厲害。杜雋清吃了幾口后,他就吃不下去了。
“我吃飽了。”他放下筷子。
杜仁又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皩α撕顮?,昨晚上長安城里發(fā)生了兩件大事——就在你們從閣老府上拜壽出來之后不久?!?br/>
“說?!倍烹h清頷首。
杜仁就將吳氏在車上被蛇咬、以及建昌王妃臥房里發(fā)現(xiàn)蛇的事情說了一遍。
末了,他又說道:“建昌王府昨晚上燈火通明,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幾乎全都一夜未睡,翻箱找柜的找蛇來著?!?br/>
“然后呢?找到了沒有?”杜雋清只問。
“沒有。”杜仁搖頭,“除了建昌王妃床上出現(xiàn)的那一條,就沒有別的??墒墙裉煲辉纾ú蹂块T口又出現(xiàn)了一條毒蛇,直接就把建昌王妃給生生嚇昏過去了!”
“還有這事?”杜雋清目光一閃,唇角泛起一抹興味的笑,“這就有意思了?!?br/>
“可不是嗎?屬下聽說,建昌王妃現(xiàn)在都有些瘋癲了,請了大夫過來,她也只不停叫喚著有蛇有蛇,還叫人去打蛇??墒牵四莾蓷l蛇外,其他人根本就沒看到別的啊!實在是沒法子,建昌王只能吩咐人在王府里撒上雄黃艾草那些東西,想法子把蛇給驅(qū)走。”杜仁又說道。
“不錯,建昌王府上提前過端午了?!倍烹h清輕笑。
說了這么多,杜仁的眼神也漸漸變得不大對。
杜雋清發(fā)現(xiàn)了,他又說道:“你想說什么就直說吧!”
杜仁才把心里的想法給說出來:“侯爺您覺得,這件事和夫人有關(guān)系嗎?”
“沒有。”杜雋清毫不猶豫的搖頭。
杜仁就低下頭?!笆牵瑢傧轮懒?。”
“嗯。”杜雋清頷首,“你下去吧!建昌王府那邊有什么最新情況記得及時來稟報?!?br/>
杜仁又一頓,才點頭?!笆?,屬下知道了?!?br/>
等出了屋子,杜仁又忍不住低聲自言自語:“明明這事就和夫人脫不開關(guān)系,結(jié)果侯爺你還煞有介事的幫她遮掩,有這個必要嗎?”
然而事實證明——很有必要。
因為接下來的日子,建昌王府就跟鬧蛇災(zāi)了是的,每天都能蹦出來幾條蛇。而且那些蛇全都是沖著建昌王妃去的!
就算建昌王妃院子里灑滿了雄黃,最后她把自己衣服上都抹上雄黃了,那些蛇也總能抓緊一切可能的機會出現(xiàn),然后把她給嚇得肝膽俱裂。
王府上下翻來倒去的清理了無數(shù)遍,可也找不出那些蛇的蹤跡。也就是說,它們就是突然出現(xiàn),然后又突然消失的!
建昌王妃被折騰來折騰去,終于受不了的病倒了。她躺在床上,睜開眼就看見蛇,閉上眼夢里見到的也是蛇。她嚇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短短幾天時間就瘦了一大圈。
這么大的事情,自然很快傳遍了長安城。大家都忍不住私底下嘀咕——“該不會,他們是捅了蛇窩吧?不然,為什么那蛇哪里都不去,就去建昌王府?而且撒了雄黃都攔不住它們!這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恨,才能把好好的蛇都給逼成這樣?”
甚至還有人斷言:“肯定是姓武的造孽太多,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特地派了蛇神來收拾他們!”
不過,說這種話的人很快就被武家給收拾了。
但武家反應(yīng)這么快,越發(fā)叫人覺得他們是做賊心虛。于是,他們越是蠻力打壓得厲害,其他人的情緒反彈就更厲害,大家就更認(rèn)定——武家人倒行逆施,老天爺馬上就要除掉他們了!
明明只是放蛇去嚇唬嚇唬建昌王妃,卻沒想到稀里糊涂的,這事居然被便造成天譴扣在武家頭上,然后相關(guān)的說辭越來越稀奇古怪,早超出了原本的范疇,顧采薇也是服氣得不行。
此時杜逸也歪著小腦袋看著她?!澳阏f,姓武的怎么就那么沒用呢?既然有蛇,他們就把蛇給抓起來吃了啊,蛇肉那么美味!結(jié)果看那一個個嚇的……我鄙視他們!”
“說得好像人人都會捉蛇似的。我記得明明你就不會??!”顧采薇笑說道。
杜逸立馬沉下臉。“我會學(xué)的!以后我一定什么都學(xué),絕對不會再讓外頭那些東西傷到我在乎的人!”
顧采薇就笑笑?!澳鞘钱?dāng)然。你身為男子漢,就該肩負(fù)起身為男人的責(zé)任。”
杜逸連忙點頭。然后,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一眼顧采薇:“你還在生我阿爹的氣嗎?”
“沒有??!你干嘛怎么問?”顧采薇立馬搖頭。
“可是,你都好些天沒給我做糖球吃了!”杜逸小聲埋怨,“不就是因為阿爹喜歡吃糖嗎?你為了教訓(xùn)他,結(jié)果就連我吃甜食的份額也給克扣了,你不能這樣!我是無辜遭受牽連的啊!”
顧采薇頓時撲哧一笑。
“好了好了,我今天就給你做糖球。只不過,有一個前提條件——”
“不許給阿爹?!倍乓葸B忙接話,“這個我知道。他敢那么對你,我也氣著呢!我肯定不給他,饞死他!”
只不過,真等糖球做好,前腳顧采薇才剛說了句:“好了!”
后腳門口的丫鬟就跑進(jìn)來:“夫人,侯爺來了!”
杜逸趕緊就跳起來,把這些糖球給塞進(jìn)荷包里?!斑@些都是我的,阿爹來了也休想把我的東西給搶走!這次我不會再心軟了!”
聽到這話,顧采薇也眉梢一挑,懶洋洋的擺手?!白屗M(jìn)來吧!”
很快,杜雋清就進(jìn)來了。聞到院子里飄散的一股清甜的糖果香味,男人緊繃的面容都不由自主的舒緩了許多。
他立馬目光一掃,就盯上了杜逸腰間的荷包。
杜逸趕緊躲到顧采薇身后。
顧采薇也涼涼看著跟前的男人:“不知道侯爺今天過來,有何貴干?”
“對不起,我錯了?!睕]想到,杜雋清立馬低頭說道。
顧采薇輕笑?!昂顮斈@是認(rèn)得哪門子的錯?您什么時候錯過?”
“那一晚多謝你照顧我。是我不對,醒來之后竟然對你說出那些話,才傷了你的心?!倍烹h清一字一頓的說道。
顧采薇聽完她差點傻了。
“你是杜雋清吧?你竟然還有主動來認(rèn)錯的時候?”
杜逸趕緊從他身后伸出來個小腦袋。“你別被阿爹給騙了!他肯定是因為這些天吃的東西不合胃口,又好長時間沒吃糖,所以今天一直到你又做糖了,他就巴巴的過來向你賠禮認(rèn)錯。你信不信,要是你沒做糖,他肯定還不會過來!”
杜雋清眼神一暗。“杜十八,你閉嘴。”
杜逸就不情愿的閉上嘴,雙手還死死抓著顧采薇的衣擺。
顧采薇卻輕輕一笑:“阿逸說得很有道理。不過不管怎么樣,侯爺您能主動認(rèn)錯,這也算是一件好事。我原諒你了?!?br/>
聽到這話,杜雋清如釋重負(fù),杜逸卻急得直跳腳?!澳阍趺淳驮徦??他那么壞,你該再給他點教訓(xùn)才行??!”
“不原諒他,我還能和他冷戰(zhàn)一輩子???這個侯府可都是他的呢!既然人家給了臺階下,咱們見好就收得了?!鳖櫜赊毙÷暫退f。
杜逸才扁扁嘴?!昂冒?,你說得有道理?!?br/>
這一大一小當(dāng)著他的面說這些話,根本都沒怎么壓低音量,所以杜雋清聽得一清二楚。但他現(xiàn)在連眼皮都沒抽一下,就將手伸向了杜逸:“拿來。”
杜逸趕緊就把荷包給捂得死死的?!鞍⒌悴荒苓@樣!這是她給我做的!你要吃自己讓她給你做?。 ?br/>
杜雋清二話不說,直接一把把兒子給拉過來,然后在杜逸手忙腳亂反抗的時候?qū)⑺g的荷包摘下來,再打開倒出來一半的糖球裝進(jìn)自己腰包里,剩下的又扔給杜逸。
杜逸看著一下癟了一半的荷包,他頓時心疼得眼圈都紅了。
趕緊可憐巴巴的轉(zhuǎn)頭看看顧采薇,顧采薇就擺手。“你別看我。這是你們父子之間的內(nèi)斗,我這個外人不管。而且,如果你真不想被他搶走糖球的話,我覺得他也不至于這么輕易就的手。所以,你心里還是傾向于分他一些的?!?br/>
杜逸頓時啞口無言。
杜雋清則是眉梢一挑?!澳氵€真是慧眼如炬?!?br/>
“多謝侯爺夸獎,妾身感激不盡!”顧采薇連忙笑瞇瞇的沖他行禮。
杜雋清見狀,他又眉頭微皺。
那一夜過后,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不僅沒有拉近,反而越發(fā)的疏遠(yuǎn)了。尤其是顧采薇,她更是想方設(shè)法的和他保持距離,這個認(rèn)知讓杜雋清心情很不好。
他薄唇微抿,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她,仿佛想透過她的眼睛看清楚她心里的想法。
看就看,誰怕誰?
顧采薇立馬也抬起頭,大大方方的和他對視。
這兩個人目光對接,纏纏繞繞半天都分不開,杜逸站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他頓時又咬咬唇,他有一種被他們給拋棄了的感覺。
不過還好,馬上琉璃就領(lǐng)著黑風(fēng)從外頭進(jìn)來了。
“娘子娘子……呀,娘子您和侯爺在干什么?”
顧采薇立馬轉(zhuǎn)開目光?!皼]干什么。你們不是出去玩了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琉璃趕緊跑過來?!澳镒?,我剛才出去,就聽人說昨天有人去建昌王府上毛遂自薦,說他是驅(qū)蛇高手。只要他出面,那些躲在王府邊邊角角里的惡蛇立馬就會消失得一干二凈。然后建昌王府上下也是被那些蛇給折騰得焦頭爛額,居然真?zhèn)€就把他請進(jìn)去了!”
“然后呢?”顧采薇問。
“然后……一直到現(xiàn)在,那邊果然沒有再傳出鬧蛇的消息來了?!?br/>
“哦,這樣??!”顧采薇點點頭,“這樣挺好的。鬧了小十天了,這事也差不多該收場了。不然要是鬧出來太多條人命就沒意思了?!?br/>
杜雋清卻聽出了一點端倪。
“那個驅(qū)蛇人你認(rèn)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