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小。
車燈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眾人的身影。
在小樽駐扎的臨海組成員本就不多,這回又事發(fā)突然,部分住在外面的弟兄第一時間沒法趕來,遠(yuǎn)山澈還留了一半人手照看老爹和小小姐,隨他出來的,也就十余人左右。
但是,沒有一個人臉上浮現(xiàn)出了半點懼色,全員氣勢洶洶,站在神色冰冷,氣勢宛如修羅般狠厲的遠(yuǎn)山澈身后,仿佛來了千軍萬馬。
這般陣仗,令人自然而然地感覺無比棘手。
“該死的,麻煩一個接一個的過來,沒完沒了的!”望著對面那幫人,坐在駕駛座的光頭大漢,不由得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盤,轉(zhuǎn)頭罵道:“北村,這絕對是你那幫派的人手吧?”
北村信介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
透過車窗,遙遙看著對面,每一個人的名字他都能喊得出來,但此刻,已然是敵人。
另一個面色兇惡的長發(fā)男人,語氣狠厲道:“不如這樣,我們干脆直接開車碾過去得了!”
“碾個屁!”
一聽這話,擠在車上的其他人沒好氣地罵道:“你當(dāng)他們傻嗎?會站著不動讓你撞?更不要說我們現(xiàn)在就這一輛車了,撞壞了我們待會難道要用腿跑路嗎?”
“那你們說怎么辦!”
“怎么辦?不就是來了一幫毛都沒長齊的年輕人,有什么好怕的?把他們?nèi)扛傻舨痪托辛??!?br/> 北村信介終于開了口。
他閉著一只眼,環(huán)視眾人,冷聲說道:“你們一個個不是總在炫耀自己手上沾了多少血嗎?別告訴我連對付一群小毛頭的自信和膽量都沒有?!?br/> 被這么譏諷,任誰能忍得住,更不要說他們每一個都是窮兇極惡的通緝犯,脾性暴躁,怒道:“我們還不是擔(dān)心你那幫派會有更多人過來,萬一被他們拖到警察來了,我們跑都跑不掉!”
“想多了,我敢保證,這就是臨海組能派來的所有人手了!”
“……”
見北村信介言之鑿鑿,眾人猶疑不定,又不敢再說什么,只能心里暗罵晦氣。
按照預(yù)定計劃,他們其實是準(zhǔn)備過陣子在動手的,但沒辦法,警方很明顯已經(jīng)注意到他們的蹤跡,這幾天大幅加強了在街上巡邏的警力,時間拖得越久,暴露的風(fēng)險就越高。
所以他們便臨時決定在今晚動手。
一半人手負(fù)責(zé)洗劫博物館,另一半配合北村信介去把上原黑崎收藏的其他古董給偷出來。
本來以為后者風(fēng)險更高,如果不是北村信介保證一定能輕松拿到手,而且價值巨大,他們都不準(zhǔn)備對臨海組下手的,終歸是極道,讓人有些忌憚,但他們?nèi)f萬沒想到,出岔子的反而是博物館這邊的行動,居然被警察發(fā)現(xiàn)了,還被追了一路都沒能甩掉。
媽的,日本警察不都是群慫包嗎?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狠了,頂著暴雨天跟他們飆車,愣是追逐了一路,導(dǎo)致耽擱了很多時間。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就該整把槍的——日本禁槍令太嚴(yán),門路雖然有,但太貴了,沒舍得搞。
畢竟他們干這一票就是為了撈錢。
“既然這樣,直接動手吧,別拖下去了!”
最終。
他們還是決定聽北村信介的,準(zhǔn)備下車把那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干掉。
反正退路已經(jīng)打點好了,只要能逃出小樽,就能立刻把這一車的珍貴古董變現(xiàn),各自拿錢逍遙。
不過,看著始終面無表情,鎮(zhèn)定自若的北村信介,光頭大漢有些不爽,憑什么你一直逼格滿滿,忍不住譏諷道:“北村,待會你應(yīng)該不會因為都是熟人就心軟,舍不得下手吧?”
“心軟?”
北村信介忽然轉(zhuǎn)過頭,表情陰冷地看了他一眼。
盡管他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瞎了,但蘊藏在眼眸中的濃烈殺意,卻讓光頭大漢下意識低下了頭,不敢與之對視。
很快,遠(yuǎn)山澈就看到了對面車輛上,走下來了七八個人,都抄著家伙,獰笑著。
而北村信介就在其中。
“?。?!”
看到他的那一刻,沒有人能保持冷靜,一眾小弟臉上都浮現(xiàn)出了動搖之色。
但是,他們沒有開口說話,依然嚴(yán)陣以待,等候著身為主將的遠(yuǎn)山澈做主,他不開口,他們就不能說話。
因為,確實就像遠(yuǎn)山澈說的那樣,極道不是鬧著玩的,每個人都要有覺悟,北村信介肯定有,而他們也一樣要有。
“北村哥。”
遠(yuǎn)山澈喊了一聲。
他頓了頓。
“這應(yīng)該是我最后一次這么喊你了,我只想問一句,值得嗎?”
“……值得嗎?”
仿佛聽到了一個很有趣的笑話,北村信介低頭笑了一下,他摸了摸瞎掉的眼睛,似乎在回想著什么往事。
下一刻,他猛然抬頭,臉上已然是一片瘋狂而怨恨的神情。
“當(dāng)然值得!”
“不知從多久以前,我就已經(jīng)想這么做了!尤其是你,遠(yuǎn)山澈,你是最讓我看不慣的人!”
“佐佐木他們就算了,憑什么你這么年輕,什么都不懂,卻被老爹重用?而我卻得一直呆在這種旮旯地方陪他一起養(yǎng)老?憑什么?!”
“我犧牲這么多,想要的不是這種待遇,我要爬得更高,我要當(dāng)組長,但是上原黑崎卻不給我機會!直到前陣子我才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因為他已經(jīng)老了啊,不值得我再追隨了!”
似乎早就憋了很久,北村信介宛如炸藥桶般,一點就炸,神色癲狂,大肆唾罵著。
這一刻,即便是他身邊那些無惡不作的惡徒,看上去也遠(yuǎn)不如他可怕。
一眾小弟,滿臉愕然,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