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轉(zhuǎn)眼已是正午。
遠處的炊煙裊裊升起,平靜的海面終是泛起一絲波瀾,倚紅樓的胭脂味兒隨著風(fēng)悄無聲息的飄浮到這里,和海風(fēng)的腥味混在一起,味道怪怪的。
白衣女人撫著刀柄,一步一步走上玉階臺。
她走的很慢,邁出的每一步的距離好像都是測量好的,總是分毫不差。甚至每次連抬腿的角度、甩臂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樣的,看起來簡直規(guī)矩極了。
太過規(guī)矩反而又顯得不太正常。
楊小公子看著白衣女人此時此刻的樣子,不禁覺得她的一舉一動都像極了木偶,被人操縱于手心的木偶。她走的每一步,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背后操縱人所讓她說的,所讓她走的。
她僅僅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木偶傀儡,無法掙脫束縛的線。線在操縱者的手里。
白衣女人已經(jīng)走到尸體旁邊,她看也不看地上的血泊,直接一腳踩上去。
楊小公子忍不住想喊住他,可話還沒說出口,女人已然面不改色的站在血泊里。白底的繡花鞋被鮮血染成暗紅色。
“這是我?guī)煾?。”白衣女人緩聲道,“她叫秋水兒?!?br/>
楊小公子凝視著她的背影,思索道:“秋水兒?江湖人稱‘萬刀客’的秋水兒?”
白衣女人頭也不回,自顧自繼續(xù)說道:“我殺了她?!?br/>
楊小公子閉了嘴。
白衣女人雙目無神的眺望著遠處迷蒙不清的海岸線:“我叫何盤盤。”
楊小公子驚道:“一人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敵,千刀無極,萬剮無情?”
“不錯。”
“你為何殺了自己的師父?”
何盤盤不說話。
“江湖人說何盤盤一向尊敬自己的師父?!?br/>
“是的,何盤盤一向尊敬自己的師父?!焙伪P盤眸光一黯,“但何盤盤卻想殺了于優(yōu)優(yōu)?!?br/>
楊小公子看了看秋水兒身上的綠衣,突然明白了什么:“但你沒想到站在你眼前的這個于優(yōu)優(yōu)就是你的師父秋水兒?”
何盤盤已垂下頭:“不錯,我實在想不到秋水兒會變成于優(yōu)優(yōu),一個女人會變成男人。世上沒有人可以做成這件事?!?br/>
楊小公子背負雙手走到何盤盤身邊,沉聲道:“但牽絲傀儡師就可以?!?br/>
何盤盤默默點頭:“是的。他可以。不僅如此,她還可以讓另一個與秋水兒朝夕相處的人完全認不出其實‘于優(yōu)優(yōu)’就是秋水兒?!?br/>
楊小公子蹙了蹙眉:“他一定可怕極了?!?br/>
何盤盤又點點頭:“不錯。他可怕極了。世上絕不會有他這樣可怕的人?!?br/>
楊小公子看著她:“你是何盤盤?”
何盤盤抬頭看他,四目相對:“難道還有第二個何盤盤?”
楊小公子抿唇一笑:“可以有兩個于優(yōu)優(yōu),當(dāng)然也可以有兩個何盤盤?!?br/>
何盤盤蹙眉:“有一個于優(yōu)優(yōu)是假的?!?br/>
楊小公子調(diào)皮的眨了眨眼睛:“那么有一個何盤盤也是假的?!?br/>
何盤盤審視的打量著他:“你難道瘋了?”
楊小公子搖搖頭:“非也?!?br/>
何盤盤道:“那你為何說起了瘋話?”
2.
楊小公子卻也不生氣,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我怎么會說瘋話呢。”
何盤盤嗤笑一聲:“難不成是傻話?你莫不是傻的?”
楊小公子也笑了,笑容天真無邪,但一雙眸子卻異常深邃:“我說的是實話?!?br/>
何盤盤歪著腦袋看著楊小公子:“你難道見過另一個何盤盤?”
“不曾?!?br/>
“那你為何說有兩個何盤盤,還是一真一假?說的和真假美猴王一樣。”
楊小公子笑容淡了些許,一字字道:“因為我眼前的何盤盤就是那只六耳獼猴?!?br/>
“何盤盤”臉上的笑容一僵,良久,才說道:“你難不成是如來佛祖?”
楊小公子眨了眨眼睛:“我又何德何能會是佛祖。我只是一個江湖過客?!?br/>
“何盤盤”將手背在身后,仰頭看他,撇了撇嘴道:“那你又為何會說我是六耳獼猴?”
楊小公子瞇眸微笑:“何盤盤一向很尊敬她的師父?!?br/>
“不錯?!?br/>
“所以她又怎么會直呼她師父的名諱?不僅如此,這么久了還不讓她老人家入土為安,反而站在她師父的尸體旁邊,血泊中央,與我這個江湖過客談笑。”
’何盤盤”嘟了嘟嘴,頂嘴道:“哼,師父她老人家仙逝,我也很傷心啊。”
楊小公子抿了抿嘴角,瞇眸道:“我可一點兒也看不出你傷心,反而有一些幸災(zāi)樂禍。也許一開始顯得有些悲傷,但時間久了,之前你所演出來的悲傷已完全被你的本色趕跑了?!?br/>
“何盤盤”眨著一雙星星似的明亮的大眼睛,也不再反駁,只是說:“我的本色又是什么?你難不成還能看出我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