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是一個很神奇的人。”元歲由衷地感嘆道，“很多事情您平時看起來明明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但是突然開始注意起來的時候又敏銳的嚇人……還有您的措辭也蠻藝術的，多數(shù)時候都直接到灑脫，一旦含蓄起來又隱晦得特別高級?！?br/>
??“不想說的話就算了?！绷栀碚\對她語氣稍微有些奇怪的稱贊沒什么表示。
??元歲轉(zhuǎn)了轉(zhuǎn)圓溜溜的眼睛，又說到：“倒不是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我自己也很難解釋清楚理由……打個比方吧，您也沒辦法完全說清您究竟是怎么依靠‘直覺’完全跳過邏輯推理的過程來得出很多事情的結論的吧？”
??“某種意義上來說，所謂的直覺其實是寫入潛意識的經(jīng)驗?！绷栀碚\似乎是很認真地在回答這個問題，“有的時候還需要一點點代入式的體驗?！?br/>
??“您這么高級的解釋我不太能完全理解?！痹獨q有點被他過于嚴肅的態(tài)度逗笑了，“正好，就用這件事來試試看吧。請您用您建立在科學基礎上的直覺推斷看看，是什么讓我無法釋然這種緊張感呢？”
??元歲本以為這回是一個相當?shù)箅y人的問題，沒想到凌夙誠立刻就不假思索地回答到：“既然畢業(yè)的實習任務是你第一次離開盤古，而且在那一次里你就表現(xiàn)出了對外界的抵觸，就說明這種‘緊張’的來源早在你真正接觸大陸之前?！?br/>
??“嗯?！痹獨q爽快地點了點頭，質(zhì)疑道，“不過這應該也算是建立在事實上的推理吧？”
??“你不是膽小的類型，所以影視或者是文學作品的影響也可以基本排除?！绷栀碚\頓了一下，“你的父親……”
??“嗯，您知道的吧，給我取名字的親爹，以前也是軍隊的哦。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就是在一次外派任務中犧牲的?！?br/>
??元歲的語氣聽起來和平日里沒什么區(qū)別，但是凌夙誠還是輕聲說了句：“抱歉?！?br/>
??“沒事沒事?！痹獨q眨了眨眼睛，接著往嘴里送了一塊兒曲奇。
??凌夙誠點了點頭，隨即將目光投向窗外，似乎沒有再繼續(xù)話題的意思了。
??這人就是這樣，腦子里琢磨的東西遠比從嘴里說出來的要多得多，而且明明不是不懂人情事故，卻相當不擅長安慰人的那一套。
??元歲稍微松了口氣，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臉上奇怪地笑了一下。
??“更多的是因為你的那個朋友吧?！绷栀碚\的聲音沉靜而清晰。
??正舉起杯子打算喝水的元歲動作猛地一頓。
??還真是挺貼心的。元歲干咳了一聲。這人至少知道不要在自己喝水的時候出聲，否則自己一定能嗆到缺氧不可。
??她抿了抿沾了點餅干碎屑的嘴唇，還沒想好說辭，就聽見凌夙誠再次平靜而篤定地說到：“你經(jīng)常提到的那個朋友……送給你發(fā)帶的那個?！?br/>
??明明天氣已經(jīng)回暖，元歲卻覺得自己渾身仿佛觸電一般打了個冷顫。她不自覺地瞪大了眼睛，徒勞地張了張嘴，半天也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這臉傻樣一定給了凌夙誠足夠的反饋。元歲想。
??“不難猜到?！绷栀碚\短暫地鳴金收兵，沒有更深地追究下去，而是扯開話題，專門給她解釋到，“如果一個人有一件很少離身的裝飾品，除了特別貴重的，基本上就是某個對他來說意義重大的人贈送的?！?br/>
??“……您還看出什么了？”
??“你的這位朋友去世有一段時間了?！绷栀碚\大概是刻意留出了一段讓她可以喘口氣的空閑時間，隔了一會兒才補充到，“至少在多數(shù)人看來是這樣?！?br/>
??元歲對于后半句話的反應比他預料中的更為激烈，凌夙誠確認自己聽見了她缺氧一般劇烈抽氣的聲音，半晌才抖著嘴唇回應：“……您是聽誰說的？”
??“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見過面對面的見過你的養(yǎng)父，而在這些事情上，你不太可能會對你的母親吐露心聲?！绷栀碚\自證清白的方式相當有水平。
??“那個……您都分析到這個份上了，猜到他已經(jīng)死了是挺容易的，但是……”元歲雙手捧著水杯，很用力地咽了口熱水，又短促了吸了口氣，顫聲問到，“為什么您會覺得我……”
??“因為你對于生死的態(tài)度還算釋然。只有在談論起關于‘以前的一位朋友’的事的時候，你才會用那種語氣?！绷栀碚\盡量不與她目光接觸，避免無形中對她施壓。
??“怎樣的語氣？”元歲歪著頭問，目光里透出一股與年齡極不相符的濃濃倦怠。
??“……總之和你談論起任何逝者的語氣都不太一樣?！绷栀碚\向來不太擅長情緒的表達，“抱歉，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這也不是你工作的一環(huán)，不用再繼續(xù)了。”
??“老大。”元歲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突兀地問到，“您是為什么要來參軍的呢？”
??“我——”
??“抱歉，是我忘記了。”元歲淺淺地笑了，“您沒有選擇的余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