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丹見四兒提桶下樓,也跟到門外,見漫天的雪花飛舞,外面不時傳來歡慶的爆竹聲。這樣的雪天還有這樣的爆竹聲,和去年的除夕何曾相識,可是一切已經(jīng)物是人非。
從今天開始,自己不再是皇家公主,而是一個逃命的女孩,一個沒有雙親也沒有兄弟姐妹的孤女,四兒是自己現(xiàn)在唯一的依靠。
淚早已經(jīng)流干,今天起也不會哭泣,只有一個信念,一定要記住武英殿屋里,父皇曾經(jīng)告誡要好好活著的話。
夜幕降臨時,疲憊萬分的楊丹還在沉睡。她太累了,尤其是心累。
四兒坐在床上,拿出剪刀,將出宮時用的布條拆下,小心卷好放在一邊,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
雖然出宮前已經(jīng)想好去北辰侯府上,可是四兒并不認識北辰侯,也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北辰侯。
楊丹見過北辰侯,但是北辰侯能不能記起楊丹呢?如今新皇依舊是宣帝,那個北辰侯要是知道楊丹是逃出來的,他不會忌諱?而此時皇宮的宣帝和郭皇后等人,會不會已經(jīng)知道這和四兒不見?東宮的奶娘和冷宮的李昭儀和羅姑姑會不會有麻煩?
想到這些,四兒突然有些猶豫要不要帶楊丹去冀州北辰侯府。
如果新帝依舊重用北辰侯,朝廷肯定常有人去冀州,萬一北辰侯知道楊丹是逃出皇宮的,或者他府上有宣帝的人,會不會給楊丹又帶來麻煩?
傍晚時分,吃過晚飯的四兒和楊丹,見外面雪越下越大,雖然沒有困意,兩個人卻早早擁被而臥。
楊丹很少說話,無論看外面的雪花和黑暗,還是躺下,眼睛總是睜著。四兒有時猜不透楊丹的心思,很多交流,都是看楊丹的眼神。
有幾次,四兒見楊丹在擺弄那把一直佩在身上的降龍短劍,那眼神實在有些讓人震懾——因為一點不像一個六歲女孩子的眼神。
此時的皇宮里,周太后一個人正坐在窗前——盡管外面下著大雪,漆黑一片,但是周太后一點不覺得寒冷,因為有幾件心事,每次想起,坐臥不安。
三年前,明帝一家四口迎進宮,如今一個月突然走了三個,好像都是意外,但是細想破綻太多了。幾次想問楊承勇,但是究竟沒有開口。
其實從明帝突然染重病開始,周太后已經(jīng)有疑惑。但是自己心里很清楚,楊承勇既然已經(jīng)開弓,肯定不會收手,所以自己借故躲去皇覺寺??墒菦]有想到,楊承勇不單除了為自己雪恥辱的唯一皇弟明帝,還把無辜的田后和小太子都除了,還牽扯了明帝的幾個親隨。周太后相信,滿朝文武,只要稍有一點正氣的人,一定會懷疑楊承勇甚至自己。
自己的手上也曾經(jīng)沾過幾個人命,可是這三年明帝的言行,不能不讓自己敬服——只要的人才像真正的天子,他確實比自己的兒子強幾倍,楊家王朝經(jīng)過明帝這三年的辛苦,無論朝野,都是贊聲一片??墒牵约耗莻€兒子一回來,還不到一年,竟然就動手了,還下手這么狠,這太讓自己驚訝了。
如今一切已經(jīng)塵埃落定,但是周太后反而更不安心——玉璽一直不見,整個皇宮尤其東宮都搜遍了,該盤問的人也都盤問,依然沒有找到。玉璽不可能自己飛走,莫非明帝臨終前已經(jīng)找到是楊承勇下的手,把玉璽傳出去了?藏起來了?
沒有玉璽,群臣肯定更加會猜疑,楊承勇的皇位就不會是名正言順。
還有一件事情,明帝駕崩后的幾天,他那身懷有孕的張貴妃突然不見——聽說明帝駕崩,楊承勇已經(jīng)嚴(yán)禁東宮的人出去,皇宮里的人也一樣,但是張貴妃一個大活人,怎么突然不見?
今日午飯時,無意聽到楊承勇手下的說,已經(jīng)派人暗中去張貴妃娘家及幾個近親的人家里查問過,并沒有人見過張貴妃。她怎么出宮的?如果她出去,萬一為明帝生下孩子,尤其生下兒子,若得知田后和小太子都死了,會不會有一天突然來尋仇雪恨?楊丹只有六歲,留她在皇宮里,自然不用擔(dān)心她復(fù)仇。
周太后突然醒悟,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責(zé)備楊承勇郭開蓮的時候,而是要幫楊承勇清除任何可能是明帝的人,無論宮里還是宮外。
因為楊承勇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給自己添了親皇孫。
有忠心于明帝的存在,加上沒有玉璽,楊承勇的位置就不牢靠。萬一楊承勇的帝位不保,那自己和現(xiàn)在皇孫,還有郭開蓮甚至自己的娘家,郭開蓮娘家,都將是明帝的陪葬者。
想到這里,周太后對身邊的嬤嬤道:“哀家現(xiàn)在想看看皇孫,走,我們現(xiàn)在去中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