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紅旗抱著東西倒退幾步:“你沒權(quán)利搶我東西?!?br/>
“你不給看,是不是心虛?”徐青步步緊逼。
邊上拿著飯盒的人愣住,不知道為什么徐青突然冒出來,忍不住幫一句。
“這公社門前也沒說不讓站人,你管的太寬了點?!?br/>
“我這不是擔(dān)心,你這么幫著她,是不是她給了你什么好處?”
原本只是隨便說的一句,直接被扣上這么大個帽子,也不爽起來。
“你這說的都是什么,今天我在這站著,我看你怎么動手?!?br/>
魏紅旗對上徐青那虎視眈眈的雙眼:“我先回去?!?br/>
繼續(xù)待下去,誰知道眼前人會不會再出什么幺蛾子。
魏紅旗跑開一段距離才會頭看,剛剛對峙的二人不約而同朝公社走去。
果然,對方就是沖著她來的。
沒等到人,魏紅旗想了想,還是找到摘帽辦,就在公社對街,很近。
魏紅旗到的時候,隊長剛從里面走出來,臉上掛著笑容。
“隊長,怎么樣?”
隊長沒想到會在這里撞見魏紅旗,笑容收斂一點。
“小魏,你不是去公社那邊了?”
進(jìn)城后,他都看見了。
“人不在,我就想過來試試看,先把資料遞上去,萬一能成功,也就不麻煩其他人?!?br/>
“這……”隊長還想攔,看見她這么堅持,閃開身:“那我?guī)氵M(jìn)去,資料直接交上去就行。”
“好!”
……
游街之后,縣城周邊開始有流言傳出。
都說五里的人老實沒幾天,又開始作怪,都開始干犯法的事。
還有人念叨,五里就仗著如今要摘帽,覺得自己又像個人。
那這帽可不能摘呀!
魏紅旗再次來到縣城,就聽到不少人在議論這事。
她皺起眉頭,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
人走在大街上,正想多聽點消息,肩膀上被人狠狠撞上,整個人身子一歪,踉蹌幾步撞在墻上才停住腳步。
肩后傳來鈍鈍地疼,剛站穩(wěn)身子,就發(fā)現(xiàn)手中的材料消失不見。
“站??!有人搶東西啊!”魏紅旗拔腿就追。
前面那人頭也不回地跑。
“搶東西!”
路邊的人聽到這話,有好心人闖上前去,把人給攔住,撲倒在地。
魏紅旗見人被攔下,可算松下一口氣來。
還沒來得及走到跟前,就見被抓那人發(fā)狠,掙脫掉壓著的人,抽空把那文件,填進(jìn)居民門口的小桶里。
“住手!”
魏紅旗瞪圓一雙眼睛撲到桶邊,一把推倒。
可惜文件已經(jīng)浸水。
魏紅旗手忙腳亂地掏出申請書,想借著太陽晾干,就看到鋼筆所寫的字跡全部暈成一坨坨黑色。
那一瞬間,魏紅旗渾身血液都在逆流朝腦海沖去。
她攥著那一張張紙雙眼通紅地瞪向被壓在邊上的男人,一拳一拳用力打下去。
“誰讓你這么干的!誰??!”
男人被打地縮起腦袋,邊上幫忙的人看到這一幕,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攔哪一個。
“快別打了?!?br/>
“這么打下去要出事?!?br/>
魏紅旗充耳不聞,用盡渾身力氣打下去。
這三四天里,隊長之前送上去的申請書,都得到回信。
獨獨江家。
摘帽辦沒消息,江錚那也沒消息。
只等著今天在公社等到書記,把這事多提提。
如今全毀了!
甚至魏紅旗在動手的時候還在想,背后到底誰在按著江家不讓站起來。
是不是以后她來送文件,都會被人搶。
……
魏紅旗是硬生生別人當(dāng)成瘋婆子從地上拉起來的。
按在地上那男人的臉,已經(jīng)被她抓出好幾道血痕,看起來十分狼狽。
“閨女,這寫的到底是什么東西?讓你這么緊張。”
“最近好多大學(xué)生去上學(xué),別是通知書?”有人在猜測,著實是最近看的有點多。
“???那這得多大仇,費(fèi)心毀人前程?!?br/>
拉著魏紅旗的兩個婦人不禁遺憾。
魏紅旗深呼吸,不斷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是,要是我個人的,還沒那么生氣,但這關(guān)系到我們?nèi)业奈磥??!?br/>
爺爺能不能出獄。
江家能不能挪開肩上壓的大山。
“這么嚴(yán)重?別是摘帽申請?!边@語氣,問的有點微妙。
“是?!蔽杭t旗沒否認(rèn)。
“還真是……”
拉住魏紅旗的兩個婦人,不約而同地放開手。
魏紅旗敏感的發(fā)現(xiàn)好多人情緒變了。
之前還在念叨指責(zé)被按在地上搶東西的人,這會各色各樣復(fù)雜的眼神全部落在魏紅旗的身上。
有憐惜、有嫌棄、有擔(dān)憂、有憎惡……
魏紅旗剛張口,聲音都還沒發(fā)出來,就有人出來打圓場。
“算了算了,這事鬧大也不好看,散了吧?!?br/>
“這一臉傷也算扯平?!?br/>
“別圍著看,該干嘛干嘛。”
就這一會的功夫,搶東西的人被放開。
“不行,你還沒說是誰讓你做的!”魏紅旗伸手抓住那搶東西的人。
對方反手推開她,快步向前跑進(jìn)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不見。
之前圍觀的人還有意無意攔住她。
“事情都這樣,繼續(xù)鬧下去,吃虧的可是你啊?!?br/>
“沒準(zhǔn)那人干的還是好事,省的摘帽結(jié)束給你們機(jī)會干壞事?!?br/>
“別說,萬一真是……”
魏紅旗犀利的目光掃過去,眼底的怒火都快要實質(zhì)性燒出來。
嚇得剛剛碎嘴的幾個人立馬停下,轉(zhuǎn)身跑開。
現(xiàn)場很快空下來,只留下屋里走出來人,拎著桶到處在罵誰不長眼睛把水給撒掉。
如今天熱成這樣,一直不下雨,井水都降低很多,水成了稀罕物。
魏紅旗聽著身后人罵罵咧咧的,站在大太陽下卻手腳冰涼。
她努力想著補(bǔ)救辦法,轉(zhuǎn)身消失在街道上。
……
魏紅旗背靠在墻壁上,蹲在小胡同里隱藏住自己的身影。
她費(fèi)了好大勁,才打聽到書記住在那里。
怕背后人再攔著,她就躲在家屬樓邊的小胡同里。
住在這樓里的人,都要從這里進(jìn)去。
詢問地址的同時也確定書記已經(jīng)回來,這一等就等到月掛高空,才瞧見一個人的身影走過來。
魏紅旗十分感覺今天晚上的月亮足夠亮。
“書記!”
她匆匆從小胡同里走出來,直接攔在來人面前。
大晚上的,王海生著實讓她給嚇一跳,冷靜下來瞇著眼睛看清楚臉,才疑惑地皺起眉頭。
“怎么是你?這么晚怎么還在這?!?br/>
魏紅旗沒浪費(fèi)時間:“書記,國家成立摘帽辦,是不是代表支持我們平反?!?br/>
“當(dāng)然,不過這事不歸我管,是縣長負(fù)責(zé)摘帽辦?!?br/>
王海生后知后覺想到魏紅旗夫家的情況,提醒一句:“如今已經(jīng)能遞交申請,你知道嗎?”
他以為這事還沒通知下去。
“知道,可申請遞交不上去,就在幾天前,江錚……就是我丈夫,他莫名其妙被人陷害,到現(xiàn)在還在派出所拘留?!?br/>
“之后交給摘帽辦的文件也一直沒得到回復(fù),不是我著急,同一時間我們大隊其他人的,都有了結(jié)果?!?br/>
“而今天,我?guī)е挛募胫匦略偕暾堃槐?,半路直接被人毀掉申請書。?br/>
“書記,這是有人要我們死啊?!蔽杭t旗言語間情緒不斷外放,瞧見書記越皺越深的眉頭,內(nèi)心忐忑。
“走,你跟我回去,慢慢說這事。”
王家,一直等王海生回來的宋文玉,瞧他大晚上帶個女的回來,還有點詫異。
“這是……”
“進(jìn)屋說?!?br/>
王家客廳坐下,魏紅旗都沒時間去看環(huán)境,一直緊跟在王海生身后。
宋文玉放倒杯熱水放下,這才在王海生身邊坐下,安安靜靜的沒多問。
“你慢慢把情況說清楚?!?br/>
魏紅旗口齒伶俐地說完全程,王海生神色倒是越來越平靜,但是宋文玉已經(jīng)攥起拳頭來。
如果不是顧忌王海生,她怕是要跟著一起氣。
“知道當(dāng)時打電話的是誰嗎?”
“不確定,但是我這兩天打聽到一個消息,那天陷害我丈夫的受害者,在那之前,白馬大隊根本沒幾個人認(rèn)識她,我懷疑是打電話那人安排的?!?br/>
自從魏紅旗得知摘帽辦是縣長負(fù)責(zé)后,這個苗頭就轉(zhuǎn)移到縣長身上。
但是她沒證據(jù)。
“你答應(yīng)到的這個消息,有沒有證據(jù)證明?”
魏紅旗想了想:“我沒辦法,白馬大隊跟我們五里有矛盾?!?br/>
王海生聽明白,他忽然覺得這可能是個好機(jī)會。
“明天,你重新送一份申請書來,我親自遞給摘帽辦,事情我會盯著。”
“真的!”
“不相信我?”
“不是……”只是這幾天,她好像把前二十年積攢的打擊全部受完,突然有人伸出援手,她有點沒緩過神來。
魏紅旗悄悄在腿上掐自己一下,利用疼痛冷靜下來。
“書記,我能不能借用您家的紙筆直接寫出來,我擔(dān)心,明天送不到你手里。”
宋文玉不動聲色幫一句:“申請書也不耽誤時間,你既然想幫忙,就讓她在這寫完再回去。”
王海生倒是沒想到他妻子會幫忙說話,看一眼后默認(rèn)點頭。
“那我去書房準(zhǔn)備紙筆。”宋文玉主動起身離開。
“還記得怎么寫嗎?”
魏紅旗認(rèn)真點頭:“記得?!?br/>
這些天,足夠她把申請書給背下來。
……
當(dāng)天晚上,宋文玉出面留魏紅旗住一晚。
天太黑,萬一路上出什么意外可就不好。
魏紅旗堅持在客廳湊合一夜,隔天天剛亮就告別離開。
心里有種聲音告訴她,不能讓別人看到她來過,不能被別人發(fā)現(xiàn)她走通了這條路。
頂著晨霧回到五里的魏紅旗簡單跟奶奶說清楚情況,又馬不停蹄的去縣城。
手里依舊抱著一份文件,不過卻是她之前廢掉的版本。
一如昨天,進(jìn)城被搶。
她不信邪,空著雙手等在公社周邊顯眼的地方。
但是只要她在,就從來沒見到過想要見的人,就像是有一雙眼睛,時時刻刻都在盯著她。
這一等,又是幾天過去。
接連奔波,魏紅旗臉色變得難看至極,但總算是得到一個好消息。
江錚出來了。
……
魏紅旗是在公社等待時,周苗專門跑一趟來通知的。
如今她算是在公社門口蹲出名來。
“魏紅旗,江錚被查清楚沒罪,今天就能離開?!?br/>
魏紅旗甚至來不及感謝周苗,就直奔著派出所去。
跑到時,就進(jìn)到在門口等著的江錚。
也就半個月的時間沒見,本來就瘦的他如今更像是骨頭架子。
“江錚!”魏紅旗雙手扶著他,總算露出這些天的第一個笑容。
江錚低頭看她一眼,手指不斷摩挲在她手背上。
“沒事了。”
“結(jié)果怎么說?”
周苗這才追上來:“你都沒來得及聽我說,就跑掉了?!?br/>
她站穩(wěn)后,清了清嗓子,才仔細(xì)把情況說一遍。
其實在之前魏紅旗提出的那些事情后,警方就已經(jīng)在調(diào)查。
集市上的人沒見過杜霞,甚至白馬大隊的人。
倒是縣城問仔細(xì),賣大餅的那家倒是還記得魏紅旗,因為之前也來買過幾次,記得她有個能吃的男人,每次買餅分量都足。
幾次三番的驗證,都在證明杜霞說謊,偏偏沒辦法結(jié)案。
“之所以耽誤這么長時間,是因為杜霞狀告江錚強(qiáng)迫她,就算從吳大林身上找到她的小衣也沒用,這點一直找不到有力的證據(jù)?!?br/>
杜霞就像是有人教一樣,被魏紅旗戳穿后的慌張情緒,一夜之間忽然就變得冷靜。
整個人就咬死這一點。
“好在,后來隊伍里有個人細(xì)心,去查了杜霞的戶籍,才發(fā)現(xiàn)她不是我們這的人?!?br/>
說到這,周苗還看了一眼魏紅旗,神色復(fù)雜。
“白馬大隊那還是臨時辦的,后來幾次三番詢問,隊長頂不住壓力,才把真相給說出來,這是人被硬塞來的?!?br/>
當(dāng)時調(diào)查時,還有一個更讓人跌破眼鏡的事情。
是杜霞在牢里出現(xiàn)了孕反,當(dāng)即送到醫(yī)院,醫(yī)生親自檢查,說這個狀態(tài)不可能發(fā)生關(guān)系,大家才撥開云霧。
孩子是誰?
杜霞自然不會說。
倒是順著戶籍轉(zhuǎn)移這事,摸到經(jīng)手人身上,順藤摸瓜,誰也沒想到就扯到他們縣長身上。
這下子,事情大條。
案子過到局長面前去,左右為難時,書記出現(xiàn)了,帶著一堆其他的材料。
“如今已經(jīng)查清楚,你們是被陷害,回家吧。”
周苗留下最后這話,轉(zhuǎn)身回到工作崗位。
江錚的事情是結(jié)束一段落,可后面牽扯的事情,沒那么簡單容易。
他們?nèi)缃裾谡聿牧希蛩阋平换樘帯?br/>
……
“你感覺還好嗎?”
魏紅旗總感覺江錚走一步晃三晃。
“不好。”有氣無力的聲音邊上傳來的。
她這才看到,吳大林靠著墻壁,臉色發(fā)青。
“不行,現(xiàn)在正晌午太陽已經(jīng)升起來,你們這樣肯定走不到半路,你們站在這等著,我去叫輛騾車送你們回去?!?br/>
“媳婦?!苯P拉住她:“別折騰了?!?br/>
不會有人接的。
站在這等待她來的時候,來往人的態(tài)度就已經(jīng)讓江錚明白什么。
游街那次,全縣城可都見過他。
“我們慢慢走。”
“上車吧。”魏紅兵牽著騾子站定在三人面前。
“哥,最近不是秋收正忙,你怎么來了?”
五里出事期間,魏紅兵來過一趟,被魏紅旗給勸回去。
“碰巧,我今天來幫老師傅買工具?!?br/>
魏紅旗一聽就不真,心里念著哥哥的好,趕緊把江錚給扶上車。
騾車噠噠噠走的很慢,魏紅旗坐在江錚身邊,一直在注意他的狀態(tài)。
眼睛一合一合的,像是隨時隨地都能睡過去。
一路走進(jìn)五里,道上陰涼地下,還能看到的幾個人躺在干燥上休息。
江錚把這一切看在眼里,默不吭聲。
老五最先得到消息跟隊長趕過來,圍著騾車不斷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