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方便練曲,樂師獨(dú)居一隅,住處遠(yuǎn)離主院。
深夜,四周只見竹影幢幢。房內(nèi)燭火跳動,映著一站一跪兩個(gè)身影。
守門的桃紅跟著梅宜跪下,膝蓋磕在門前的石板上,像是雞蛋被砸落在地,清脆一聲,蛋殼破碎,蛋液四濺。
小丫鬟低著頭,抹了抹眼角,輕輕抽泣著。
暗殿的夜,看似和外邊沒有任何區(qū)別。但林中沒有蟲鳴,沒有帶著草木香的晚風(fēng),只有一股腥臭的潮濕味在鼻尖縈繞,蔓延開無盡的沉悶和壓抑,似乎永遠(yuǎn)都看不到頭。
暗殿里有個(gè)八歲的小丫頭,是殿中仆役和丫鬟生下的孩子,自小在暗殿中長大。她沒有見過外頭的天,以為世界就像這樣,對暗殿一切都很滿意,無憂無慮的,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桃紅有時(shí)很羨慕她。
被賣來暗殿之前,桃紅見過真正的陽光,真正的星空,還有上元節(jié)熱鬧的街巷,便覺得暗殿里的每一天都分外難捱。
房外的抽泣,混著房內(nèi)梅宜的慟哭聲,聽在沈寂之耳里。
他挪動腳步,走到一旁,避開梅宜的跪拜,語氣聽不出太多情緒:“然后,我死?”
“當(dāng)然不會!”梅宜斬釘截鐵地回道。
她手撐在地面站了起來,拭去臉上淚水,再次和沈寂之強(qiáng)調(diào),“我不會讓你出事的!我知道當(dāng)年師父替你壓制仙原石的丹方,這幾日我會想辦法湊齊藥材煉制好。你沖破仙原石后服下丹藥,便可替你壓制一二。之后我們離開暗殿,再找你師父,讓他替你重設(shè)禁制。”
沈寂之望著手中初具雛形的符筆,靜靜思索。
梅宜的話,他沒太信。但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可以肯定的是,梅宜想離開暗殿。
沈寂之自然也要離開,至于他選擇離開此地的方式,就不是她可以左右的了。
不過她說的有件事,讓他蠻感興趣。
沈寂之:“丹方?”
梅宜在等沈寂之回復(fù),聞言稍愣:“對。”
沈寂之收起符筆,到一旁拿了紙筆放在桌上,公事公辦道:“既是如此,可否寫出來讓我看看?”
“自然?!泵芬藨?yīng)下,不經(jīng)意打量了沈寂之一眼,對方肢體表情滴水不漏,她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梅宜猶豫片刻,提筆寫字,邊寫邊輕聲道:“寂之,我知道梅姨此舉自私,對你不公。沖破禁制會令你痛苦百倍,但我,但我也是無奈之舉。我實(shí)在沒有辦法了,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我身體有損,這輩子注定只能是個(gè)筑基期修士,憑我自己,我出不去啊……出不去的,我不是沒有試過,每一回都失敗……”
她笑容苦澀,淚水從臉龐滑落,濕了紙面,“寂之,你有所不知,城主——”梅宜咬牙,含恨道,“他就在暗殿中閉關(guān)!若等他升化神期后順利出關(guān),我們就更出不去了。時(shí)間來不及了,我們興許只有這一次機(jī)會……”
沈寂之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目光落在白紙之上。
飛幻參,龍草,纏絲花……
每一味,都是兩三千靈石的靈草,加起來那便是——
將近三萬靈石。
沈寂之眨了下眼,睫毛蓋住眸光閃爍的眼。
“你把丹藥給我?!彼_口打斷梅宜的游說,沒有絲毫猶豫,“我會帶你們出去?!?br/>
梅宜筆一頓,驀然抬起頭,驚疑不定:“?”
她看他一字不語,面色冰冷的模樣,以為還要再勸勸。
不行的話,梅宜想從簡歡那邊下手。
也許,簡歡的話,沈寂之會聽幾分。
只是怎么,這孩子突然間就變了個(gè)態(tài)度?
她剛剛是哪句話打動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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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歡跟著桃紅柳綠,目不斜視走在暗殿的甬道之中,邊走邊想早上沈寂之告訴她的事。
仙原石?飛升期大能留下的修為傳承?
怎么聽著這么不對勁呢。若是數(shù)萬年前飛升期大佬留下的,那定然是好東西。這樣的好東西,理應(yīng)是書中男主景赤,或女主江巧巧的金手指,怎么會給了反派沈寂之?
“鶯啼,到了。你一會去取花種,我和柳綠去取夫人膳食?!鼻斑吿壹t在一扇石門前停下腳步,回身看簡歡,意有所指,“然后你等我們一下,我們一起回梅院?!?br/>
簡歡回過神,學(xué)鶯啼低著頭,小聲應(yīng)了句好。
桃紅將手在石門上一按,有水波光在門上亮起。很快,門自動打開,三人走了進(jìn)去。
石門里頭別有洞天,一個(gè)個(gè)鋪面分布各處。
丫鬟仆役黑衣侍衛(wèi)在各個(gè)鋪面停留,或幫自己的主子取東西,或買自己所需之物。
暗殿里的女人只有梅宜,但還有各大小管事,他們都有各自的份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