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暄還不知死活地冒出一句:“打攪你們了?”
我陰冷冷道:“怎么會?王爺貴人踏賤地,民女倒履相迎都來不及!”
火藥味一時大盛。
好在這時云香聽到聲音出來看:“王爺來了?”
我也站了起來:“二哥坐吧。云香,泡一壺苦丁。二哥你這一嘴泡是怎么搞的?”
蕭暄順著臺階而下,坐在我左邊,宋子敬笑了笑,左在右邊。
蕭暄喝了一口茶,說:“新太子監(jiān)國,被一群太學里的學生一鼓吹,搞什么變法。本意都是好的,可是太不切實際。官員為著各自的立場,要不極力反對,要不陽奉陰違。落實到實處的,也如蜉蝣撼樹,不驚波瀾?墒沁@么一變法,全國上下亂成一團,物價狂漲,到處雞飛狗跳。趙家婆娘給氣個半死,因為按照新法,他們家的地一半以上都得吐出來還給皇帝。”
我驚笑:“這還了得!”
“是啊!笔掙颜f,“我看這新法也推行不了多久,而且還得有人要掉腦袋!
趙太后不會就此把太子找個什么臺給關起來吧?
我本來想說太子把天下弄得烏煙瘴氣怨聲載道,你不就可以順水推舟揀個大便宜?墒寝D念一想,現(xiàn)在趙家的天下,就是他蕭暄將來的天下。殺雞取卵的事可干不得。于是陪著蕭暄一起愁苦,做知己狀。
可我到底還是低估了蕭暄的臉皮厚度。他立刻以悲天憫人的形象站出來,打著為皇帝分憂解愁的旗號,捐糧獻錢,支援受災群眾。他派出去的托兒更是在災區(qū)煽風點火,極力宣揚燕王的賢德慷慨。
我同蕭暄說:“這樣一來,明天得知你被暗殺在床上,我也不會驚訝了!
蕭暄狠狠白我一眼:“殺我有那么簡單么?”
“對啊,你有十二死士呢!
蕭暄聽到我提起他的愛將,面有得意之色:“他們都是我親手訓練出來的,更何況為師的本人了!
“你功夫到底多高?”我好奇,指著一塊石頭,“能把這石頭打成碎粉嗎?”
蕭暄又好氣又好笑:“我好歹是堂堂燕王,你要我做江湖賣藝人的事?”
“喲,我怎么給忘了呢?”我譏諷,“燕王殿下公務繁忙,小女子就不打攪你了。”
“站住!笔掙呀凶∥遥苁菬o奈的,“聽孫先生說,你最近在研究什么打蟲藥?”
這是正經事。
自從蕭暄采取了我的建議,給全體士兵來了一次大體檢。燕兵倒是個個身強體壯,唯一不好,就是不少人有寄生蟲。這病可大可小,臨陣殺敵的時候突然鬧肚子,可不是一個冷笑話。
我便將自己的學識結合張老頭的醫(yī)書,打算研制幾種打蟲藥。
蕭暄聽我闡述完,點頭贊賞:“這個想法好。藥可以成披制作!
我笑:“你又要拿去散到災區(qū),籠絡人心?”
蕭暄斜睨我,正要反駁幾句,門上響起了敲門聲。
親兵說:“王爺,唐尋少俠回來了!
啊,久不見,我都快忘了那個黑衣冷面?zhèn)b客。唐尋幾乎腳不粘地走進來,依舊一神黑衣,神情飄渺,不食人間煙火。
蕭暄面對下屬,理會恢復了上位者才有的冷靜穩(wěn)重,問:“辦得怎么樣?”
唐尋并不忌諱我在場,說:“事情已經定下來了。”
蕭暄“啊”了一聲,臉上浮現(xiàn)一抹失望。他問:“她有說什么嗎?”
唐尋搖了搖頭。
蕭暄嘆了一口氣。
我看到這,忍不住問:“什么事?”
蕭暄看著我,有點猶豫,還是開口說:“太子大婚,娶了一正一側兩位妃子!
“哦?然后呢?”我愣愣。
蕭暄沉沉地說:“翡華……是太子妃,你姐姐謝昭珂是側妃。”
我的腦子被這句話激得嗡嗡作響,老半天才反應過來。
“?”我只發(fā)得出這一個聲音,全因這條信息實在太勁爆,把我滿腹錦繡都給炸得灰飛煙滅。
東齊兩大美人都做了太子妻,這天下還有比這更美好的齊人之福?只是秦翡華不是蕭暄的紅顏知己嗎?而我姐姐謝昭珂,明明眼里心里只有宋子敬一個人啊。這到底是誰亂點的鴛鴦譜?
我太過震驚,以至于一下口無遮攔,說:“倒是給太子揀了雙倍的便宜!
蕭暄面色如水,低聲說:“一個不愛自己,一個自己不愛,娶無數(shù)個,都不如娶一個和自己心心相印的。”
他心里不舒服,因為秦翡華嫁了人,新郎不是他。
想到這點,我心里也跟著一陣難受。說不出的壓抑郁悶,讓人心情沉重。
那天晚上,我用完晚飯,又去了燕王府。
老總管見了我,低聲說:“王爺一個下午都一個人在院子里。”
唉,果真。愛人他嫁,鐵打的漢子也會有一顆流血的心,這當下對月撒淚借酒消愁不為怪。只是他既然真的這么喜歡秦翡華,當初干嗎不拼一口氣把她也帶走的好。我想秦小姐肯定是很樂意同他攜手私奔的,什么家族恩怨什么政治立場統(tǒng)統(tǒng)放屁,只有真愛才無敵,蕭暄賺得美人在懷哪里還顧及那么多。
可是他沒有。
我嘆著氣,走到蕭暄院門外。
他就在院子里坐著。夜涼如水,月色照在地上如同籠罩了一層白霜。還好蕭暄披著厚披風,我也就不用學溫柔佳人給他披衣服了。就快冬至了,也只有失戀的人才會大夜里坐在外面受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