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以來,王大石手藝沒有學成,反落牢獄之災,這事情若在村頭傳起,更是無地之容,畢竟前兩段的“婚事”已經惡傳千里了。王大石想著,眼中浸滿辛酸的淚水,心情更加沮喪。
王大石走出牢獄,舉目無親無助,寸步難行,找了一家餐館做兩個月的雜工,積攢了回家的盤纏。
古安寨村上。
王里長見到王大石回來,特別的高興,特意從村頭鹵水店賒了兩道葷菜,又沽了一壺散酒。
王大石在監(jiān)獄中每天只有饅頭和咸菜,有幾次被審問,因未答順暢,連餓了兩天,張先生臨刑那日,獄窯為他們準備了訣別酒肉,可那時悲傷交加,怎又能吃得下去?今見盤中的辣仔爆田雞和紅燒大魚塊,絲毫不留情,吃完之后,便把半年來所發(fā)生的事情都說了,為了不讓王里長傷心,他特別提出將要跟楞菇師傅學手藝和武術,將來在街頭賣藝或被招募侍衛(wèi),賺錢養(yǎng)家,學了武術也可以防身,不被人欺。
王里長聽說坐牢之事,心底涼了一片,不過,這一次他并沒有怪罪王大石,若在之前一定會打罵一陣,或罰他一天不準吃飯。只聽王里長哽咽著,緩聲說道:“乖孩子,你心眼這么好,誠實又忠厚,出去混世道一定會被欺負的,你呀,就是個土鄉(xiāng)佬的命,就是刨地種菜、扒坑掏糞的命,還學什么手藝呀,老老實實在家圖個平安算了!”
王大石不善表達,表情中透露著無奈和不樂意。
王里長看出了王大石的心思,哀聲一嘆,說道:“你呀,你就聽天由命吧,之前我本不信命,一直反著干,直到命運把我的朽骨折騰快要殘廢,唉——我現在相信了,我現在是相信有命嘍!人啊,七分靠自己,三分靠天命,若是這命有一分不稱,九分辛苦也沒有用?。 ?br/> 王大石鼓著腮幫,說道:“學手藝有什么不好!”
王里長氣了,指著王大石:“你,你在家里種地有什么不好,非要出去混世道,尿盆里頭放豬皮,你是個賤肉!”
王大石沒有說話,眼睛漸漸地模糊起來,淚水沾濕了衣角,此刻他心底在想:“我已經長大了,命運如此乖舛,我一定要混個模樣出來,不能再丟人了!”
王里長見他傷心,心底也疼的很,隔了一會,撂下筷子:“哎,算了,王大石,還是跟著我在家里種地吧,你的命就是土石頭命,就適合種地做農民,從你小時候抓起那塊石頭起,就決定了你是種地的料子,還學什么手藝呀!你看你,這半年竟是做了牢獄,你出家學藝吃苦頭,讓我怎么放心!”
王大石搖了搖頭,說道:“我,我,我想出去學,學藝!”
王里長一個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嚇得王大石身子一抖,沖沖地說:“長大了不聽話了是不,明明是只禿毛的雛鳥覺得翅膀扎硬實了,你看你這鴨蛋頭,木瓜臉,臉皮上的疙瘩能搓下來燒面湯!你這么丑怪,誰收你學手藝,你撒泡豬尿在盆里去照照,看你還有樣子沒?連一句像樣子的屁話都咕叨不出來,你還要到外頭學手藝,你看看你這半年,不都荒廢了嗎,還要學手藝學武術!”
王大石自小常常被打被罵,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王里長今天這樣侮辱他,他憋屈的眼淚啪啪地掉下來,他低著頭說:“我,我還是想學手藝,想學,我要去找楞菇師傅學習!”
王里長呸了一聲,說道:“不知道是誰生了你這個狗雜種炮子,你知不知道自己,知不知道為什么不能喊我叫大,因為你不能沾親,你看看,你跟張先生學牲畜,喊人家叫師傅叫先生,你看看,人家犯了案子被處斬了吧!嘿嘿,你別出去認師傅克了人家的命!你再看看,你的兩門婚事,結果女方不是惹了命,就是斷了腿!你還愿意出去害人嗎?”
王大石站著沒有置聲,好久憋出了一句話:“這,這些都不能怪我!即使我命再賤,那便是報應在我,我何時又想傷害他們?”
王里長看他低著頭懦弱的樣子,搖了搖頭,氣著走出去了。
接著,王大石獨自整理桌子,拌了食料喂豬,又收拾細軟,躺在了床上。
翌日的早晨,王大石不聲不響便出發(fā)了。
這次,王大石走的時候沒有告訴王里長,他害怕見到已六旬的父親望著自己的背影而淚流滿面,可是,當他經過村頭的木橋時,王里長已在此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