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往的幻象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區(qū)別,韓兼非又一次站在一座城市的廢墟之上,那些硅化的感染體從自己身邊沖過,向不遠處尖叫逃命的人群沖去……
這種幻象幾乎每隔幾天都會像個不速之客一般闖入他的夢境,一次又一次地向他展示,那些硅基生命和他們的感染體,是如何在曠野、在城市、在鄉(xiāng)村甚至在太空中,摧毀整個人類文明的。
他試過很多次,不管自己把那枚叫做冰鐵的戒指放在那里——在數(shù)百光年外還是在中指上戴著,這些幻象從來沒有消失過。
在這些幻象中,他看到了人類為了避免滅亡,打敗這種怪物而做出的所有努力,這其中就包括他正在做的和準備做的那些,可無論是哪種戰(zhàn)術,只要對那些怪物使用過,就會很快失去所有的效果。
他在那座廢墟城市中緩緩向前,眼睜睜看著那些怪物殺死平民,并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將尸體轉化為受他們支配的感染體。
感染體再次睜開眼睛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各種沙子、石頭、玻璃甚至水泥,瘋狂地吞食著所有含有硅和金屬的東西,任鋒利的邊緣將自己割得鮮血淋漓。
然后,更多的感染體爬起來,或赤手空拳,或抓起身邊一切可以使用的武器,加入屠殺者的大軍。
在無數(shù)幻象中,他已經(jīng)看過太多這種場面,已經(jīng)對眼前的一切麻木了。
他知道,那些幻象中的怪物,沒有辦法看到幻象中的自己,也沒有辦法傷害到自己,于是,他用那個被創(chuàng)造出來對抗這種精神折磨的冷血人格,冷靜地注視著面前的一切,冰冷地記錄幻象中所帶出的,這些感染體所能使用的所有作戰(zhàn)方式和特性。
只要這些記錄能夠為未來人類戰(zhàn)勝這些怪物贏得哪怕一絲可能,他都會不惜代價地做好每一秒的記錄。
面色冰冷的韓兼非在城市的廢墟中繼續(xù)前行,看到一臺機動性極強的裝甲戰(zhàn)士,在殺死數(shù)十個圍攻的感染體之后,被感染體用帶電的石墨網(wǎng)纏住,直到失去機動能力,被一擁而上的感染體砸成碎片。
接著,他看到一群遠比人類更加迅捷的機動裝甲沖進人類軍隊,揮動帶著等離子烈焰的灼熱劍刃,向旋風一樣刮過無數(shù)戰(zhàn)車、裝甲和士兵,只留下一地冒著濃煙的殘骸和殘肢。
天空中突然劃過一道絢麗的光芒,一艘龐大的母艦刺破云層,拖著滾滾濃煙和爆炸的火光落在城市的另外一邊,沖擊力引爆了母艦上的鋟反應池,讓那艘墜毀的星艦爆成一團巨大的蘑菇云。
在閃光過后,是一聲巨響,隨之而來的是強勁的沖擊波,和被它掀翻的建筑殘片與連根拔起的樹木,但這一切對冷眼旁觀的韓兼非沒有產(chǎn)生任何影響,在這部災難般的大片中,他似乎只是一個身臨其境的觀眾。
沖擊波過后,整個城市被毀于一旦,除了偶爾還在活動的感染體殘肢外,已經(jīng)沒有什么活物了。
然后,他停在一個孩子身后。
那是一個人類孩子,看起來很像他在奧古斯都堡和平紀念碑廣場上救起的那個小男孩。
雖然他已經(jīng)忘了那個孩子的樣子,但他的潛意識不會忘記。
韓兼非知道這是自己的夢境與幻象之間產(chǎn)生了相互影響,在自己的認知中,這個孩子本不應該活著出現(xiàn)在這里。
那個蹲在地上玩沙子的孩子似乎察覺到他的到來,轉過頭來,對著他微微一笑。
那個笑容非常僵硬,像是剛剛學會微笑的孩子,對著世界第一次主動露出的笑容,帶著生疏、期盼、好奇,以及不安、恐懼和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