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迎著晨霧,幾人來到了湖邊。
水邊的濕氣尤重,那些曾一望無際的平坦景色都埋在薄霧里頭。太陽未完全升起來,一切都很安靜,連蟲鳥的窸窣聲都顯得空曠。
“涼月君真的會在這附近么?這么幾個月過去了,怕早換了地方吧?!?br/> 慕琬有些懷疑,山海卻很自信占卜的結果。施無棄笑著說,凜道長敢打包票,不準的話用判官筆桿敲他的腦殼。阿鸞很想沒心沒肺地笑兩聲,又怕山海白他那一眼白到自己身上。
按理說霧早該散了,他們卻覺得眼前的景色越來越模糊。阿鸞想抓著山海,但他走的太前頭,她便左右分別拽著慕琬和柒姑娘的衣角。施無棄在最后面跟著,吹起悠揚的口哨。
繞著湖不知走了多久,慕琬有些煩了。
“別吹了?!?br/> “……我沒吹啊?不是你們誰接上的嗎?”
山?;仡^看了一眼,淡淡地說了句沒有。阿鸞更是連連擺手,說自己不會口哨。
柒姑娘氣兒都不會喘,更別提吹口哨了。
那會是誰呢?
幾人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湖的方向。岸邊有一個隱約的輪廓,像是有一個人坐著。他們走過去,看到的確有人在湖邊垂釣。魚竿架在地上,他的手中捏著一片樹葉,吹著輕柔悠揚的哨聲。雖然仍有薄霧,但那個垂釣者的樣子卻很清晰。他半束著發(fā),銀藍色的發(fā)冠刻著紫薇,衣服繡著木槿,面料似乎不錯。他穿得端正,規(guī)規(guī)矩矩,不像是專程來釣魚的。
哨聲戛然而止。他將樹葉丟到水面上,起了竿,又丟下去。亮晶晶的魚鉤一閃而過,上面分明什么都沒有。
“這是在釣什么?為什么魚鉤上什么也沒有?”黛鸞問他。
“愿者上鉤?!?br/> 說罷,他忽然再次將魚竿收了起來,站起身,轉過來,端端正正向他們作揖。山海連忙回了禮。
“唔,你不釣了嗎?”她又問。
他不說話,只是淺淺笑了笑,再次作揖。他的臉看上去干凈且樸素,一舉一動都文文雅雅,像個白面書生。
施無棄明顯注意到,他的眼里各有一輪醒目的三日月。
“在下凜霄觀凜山海,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夕書文相·涼月君?!?br/> “雪硯宗,梁丘慕琬?!?br/> “在下施無棄?!?br/> “你可以叫我阿鸞——這是阿柒?!?br/> 黛鸞拽了拽柒姑娘的衣擺。山海上前一步,從袖口取出了判官筆,遞給他。
“這是您的東西?”
“看來諸位是極月君引薦之人?!?br/> “正是?!?br/> 涼月君帶著他們,在湖邊散起步。山海想多問他些什么,他卻什么也不說,不緊不慢地走著,身邊跟了一圈人。晨霧不知何時散盡了,一切景色都變得鮮明起來。
來到一處停泊的烏篷船邊,涼月君請他們上船,載他們游湖一圈。他們不知這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慕琬直白地問他,為何不詳細說說萬鬼志的事?
“不是說丟了么,我看您倒是真不著急。”施無棄說。
涼月君再度鞠躬,云淡風輕地說:
“無礙。吾且載你們看盡此地光景,在船上一一細說與你們?!?br/> 真是個書生吧,說話怎么酸溜溜的。慕琬暗想。
到底誰丟了東西啊,皇上不急那啥急。施無棄心里頭抱怨。
兩個人眼神交匯,似乎頭一次有了共同語言。
阿鸞倒無所謂,只要有好玩的事,她從不在乎本該做什么,要發(fā)生什么。她毫不在意地跳上船去,小船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山??粗?,不知他打什么算盤,卻明白與這些走無常的心思都不能按照普通人那樣理解。于是他也走上船去。另外的人見狀,也不好多說什么。
小小的船滿載著六個人,迎著逐漸升高的太陽向湖中央駛去。
“吾在此地已駐足四個月有余。這片湖冰雪初融的時候,吾就來到了這里?!?br/> 涼月君撐著船,慢悠悠地說著。他們不說話,等他繼續(xù)說下去。
“我在處理一件案子,此事,已將吾困擾至今。”
“可與萬鬼志有關?”山海終于問到了點上。
“倒也無關。萬鬼志,在半年前便下落不明了。不過這個案子,若不處理掉,吾這心放不下來,無法專注地去尋它。”
“何事?”
“且隨吾來。”
小船逐漸靠近了岸邊。五個人從篷里探出頭時,陽光毫不留情地刺下來。上了岸,走過一片稀疏的小林子,他們來到了另一座村莊前。不曾想這座湖竟如此寬廣,從遠處都無法看到這片村子些許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