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靈蝶引路,將他們平安地帶了出去。當它飛出洞口的一剎,便逐漸潰散,仿佛風中殘燭,掙扎著消逝了。
慕琬回了頭,覺得這里和來時的那個洞很像,卻又不完全一樣。如果要她指出到底是哪兒不同,她也說不上來?;蛟S是因為天黑了,景色變得不大一樣。慕琬正準備說些什么,山海卻先說話了:
“這不是我們來時的出口?!?br/> “是嗎”施無棄道,“我從別的地方進來。”
“我進去前做了記號的?!?br/> 慕琬覺得自己比起山海,在各方面都要差些——她是不會想著做記號的。
“你也這么覺得?但……到底是哪兒不同呢?”
“不清楚……那里的靈脈雖比不上六道靈脈,但氣場也十分紊亂。我覺得,我們還是在這青鹿涯的,若是去高處看看說不定能略知一二?!?br/> 乘著天狗,他們豎直飛向厚重的云霄。雖然真要碰到云還遠得很,但這個距離已經(jīng)足夠窺到青鹿涯的全貌。天很暗,還不至于漆黑一片,讓人完全看不清楚。這里也有許多能散發(fā)夜光的東西,不知是花還是蟲,將整片地域點綴出星星點點的光,仿佛天狗身下的地方才是星空似的。
雖是八月,但太陽剛落山時還有些冷,慕琬搓了搓自己的雙臂。這時候,她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形狀十分怪異的、光禿禿的參天巨樹。在高處,它顯得很小,很纖長,但比起其他小到連輪廓也看不清的樹,它的確十分壯觀。
正是與成幽一起看到的那個。
不,不是一個……她很快注意到,沿著樹形生長延伸的反方向,也就是白天成幽給她指的那個地方,隔了一段距離,有另一棵這樣的樹,也是光禿禿的,與它對稱。
她忽然明白了,這不是樹。
是鹿角。
“你們看——”
“嗯,我知道”山海也望著下方,“我們是從那邊的眼睛進去的……在巨鹿的肚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從另一邊的眼眶出來。”
天狗帶著他們離開了,一路上,山海和無棄都沒說什么話。好在他們也沒胡鬧什么,畢竟狗背的承重有限,從這兒掉下去也不是說著玩的。
迎著晚風,慕琬不禁暗想,這青鹿妖的遺骨,究竟是多少年前就安眠在這里了?它像山一樣巨大,是如何死去,壽終正寢么?而它死后,又用了多久被分食殆盡,只留這一座龐大的枯骨。風刮過臉頰,在耳廓打轉(zhuǎn),呼嘯出鹿鳴般的聲音。他們越走越遠,這聲音也就淡了。
施無棄似乎想開口說些什么,山海只是抬起手,示意他保持沉默??礃幼?,是打算等回去以后再談他與皋月君他們聊過的事。
他們是回去了,可黛鸞還被困在那里。
她不知自己在這兒呆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危險的要命。她終于明白先前聽到的窸窣聲是什么了——什么都有。
五毒俱全。
一開始,黛鸞嚇得動都不敢動,或者說,連動一下的力氣也沒有了。幾條蛇吐著信子,發(fā)出嘶嘶的聲音,其他蟲子也將她圍了一圈兒。它們都很大,比一般的蟲子可怕得多。阿鸞本見過更大的——房子一樣大的蟲,但山海退治過,也不那么嚇人。但現(xiàn)在她覺得嚇人的原因,首先就是山海不在。其次,它們的數(shù)量太大了,她完全無法估計。
所幸,直到現(xiàn)在它們都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攻擊的意圖。它們將她圍成了一個大大的圈,她就在中間安全地坐著,沒有一只蠱蟲上來。她想,要么是沒有主人的命令它們不敢有什么動作,要么是……她身上有什么辟邪的東西,比如平安鎖。
不然,以她的體質(zhì),早被這群臟東西撕碎了才是。
可這么一直僵著也不是辦法。阿鸞暗想,如果它們真的不敢靠近自己,或許她可以試著走動一番尋找出口——她在看清它們之前,不也平安無事地在這樹內(nèi)走了許久嗎?不過她總有種蠱蟲越來越多的錯覺。
阿鸞試著先站起來,但腿動不了。最壞的可能是不知什么時候被什么東西咬到,好些的是她癱了太久,腿壓麻了。
正當她掙扎著試圖站起來時,她聽見有人對話的聲音,由遠及近。她本能地想要求救,但這種地方,出現(xiàn)人聲,的確有些不可思議。她決定再觀察一番,于是豎起了耳朵。
“他們回去了?!?br/> 這是一個柔柔的、細細的女聲,聽上去像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你自己知道他們的動向,妾身便不必操心了?!?br/> 這是一個有些深沉的、溫和的女聲,聽上去很成熟,但年齡說不準。
“有客人來,我退下了。”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