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周圍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阿鸞一個人來到后院。這里有許多人,顯得空間有些狹小。許多人在此地攀談著,還有幾個道士模樣的人掃著地,聊著天。草坪上有許多人歇著,也幾乎都在說話。所有人的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阿鸞恰好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只覺得還殘存著道門重地的清凈。
可是……他們究竟是哪兒來的?像是一下子涌出來,在瞬間發(fā)生,卻不讓她察覺到突兀,就仿佛做夢一般切換自如。她左右看了看,建筑都比較新,沒有剛進來時那樣破敗。她想回去找山海,在人群間穿梭著,可怎么走也走不回原先的地方了。不論去哪兒,都總是在原地打轉一樣,來來回回就是這些熟悉的場景。
這種喧囂給予她的感覺,不亞于兒時誤入冥界時,從強烈的吵鬧聲里忽然歸于寂靜的落差。但現(xiàn)在,一定沒有鍛刀師父帶自己回去了。
慕琬并沒有太久的耐心。她走上前,直接打斷了兩位道長的談話,厲聲說:
“阿鸞不知去何處了?!?br/> “沒見她走出去,或許是跑到后面。”
施無棄說這話的時候,仔細看著山海。他的焦慮很明顯地表現(xiàn)在臉上,并沒有黛鸞平時貪玩亂跑時的鎮(zhèn)靜。所以他想,山海的確也察覺到霖佑的問題了。
但到底是什么問題,還是沒人能說得清楚。
幾人急匆匆地向后院奔去,四處喊著黛鸞的名字,但就是沒人應聲。于是他們更分散了些,接著找。
施無棄聞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憑借他多年的經(jīng)驗,他完全可以判斷出,這是只有尸體會散發(fā)出的氣息。與尸臭不同,它刺激性的氣息被淡化了,只有一種單純的、死亡的味道彌漫著。若有香火燃燒,或許這味他就聞不出來了。
室外比較空曠,而且這些尸體埋得很深,他需要找一番功夫。施無棄掃了一眼專門設立的墓區(qū)的方向,那里都埋著窮人與無人認領的尸體。有錢人是不會在這兒長眠的。
但這個味道,不是從那邊傳來。這是新鮮的死亡,而且不是人類。
他回過頭找了找霖佑的位置,發(fā)現(xiàn)他正好在看著他。不如說,霖佑看著他身邊的柒。這令他有些微妙的不悅,但又不好說什么。在施無棄開口前,對方卻先走上來。
“您的御尸術,令我想起江湖里頗有名氣的一個人?!?br/> “你說的這個人,在江湖里沒什么名氣”施無棄盯著他泛紅的眼睛,“在妖間才有。”
這時候,慕琬從霖佑身后跑來。他回過頭,與施無棄一起看向她。但慕琬并未理會,而是直接走到施無棄身邊。跑得有些急,她呼吸很快。
“找到阿鸞了?”
“不”她搖著頭,“有別的東西,你跟我看看?!?br/> 說這話的時候,慕琬還看了霖佑一眼,施無棄亦是如此。這點眼神間微妙的暗示,讓三方都對彼此的態(tài)度心知肚明。霖佑自然知道他們對自己有些看法,卻依然鎮(zhèn)定自若,仿佛計劃了什么,又仿佛沒有。
他自然是一起跟過去了。
走了幾步路,慕琬指著一片小小的石塊,都方方正正的。在跑過來的路上,施無棄就已經(jīng)察覺,他先前聞到的氣息愈發(fā)濃郁了。他蹲下身,仔細打量起那些石塊來。它們不僅方正,還被擺放得十分整齊,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刻意為之的。
他扭頭看了一眼霖佑,霖佑臉上的笑容已不復存在,卻也不焦躁,只是止水般望著他。
“我感到很微弱的妖氣”慕琬指著這片地,“但我不肯定。我只覺得,道觀里出現(xiàn)這樣的氣息是不太正常的?!?br/> “是墓地沒錯”施無棄站起身,“但埋的不是道士,也不是其他百姓?!?br/> “那是?”
施無棄轉身望著霖佑,嘴上回答著慕琬的問題:
“埋的是黃大仙?!?br/> “黃……是,被獵魔人殺掉的那些嗎?”
“我想是的。霖道長……你說你一直住這兒,對吧?”
死去不多時的妖怪,身上的妖氣視情況需一段時間才能散盡,人的靈氣亦是如此。尸體腐爛也需要一個過程,何況是法力。只是普通人身上并沒有那么多,所以散的也快。
至于山海倒是找到了他的徒弟。在一個十分偏僻的角落,他看見阿鸞對著墻喃喃自語。他立刻走上前,略微彎腰,輕拍了拍阿鸞的肩膀。她毫無反應,于是山海湊近了些,想聽清她在說什么,奇怪的是,他實在無法辨別出她口中那些細碎的話。不像完整的句子,也不像什么咒語,就仿佛做夢似的,嘟囔著誰也聽不清的字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