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新朝廷委任的刺史大人入主了比陽城十四天的時(shí)間,比陽城見了血。
　　
　　李家的大宅占了一整條街，整條街就他家一個(gè)宅門。
　　
　　路人在巷口探頭探腦，看到了青衫軍封路封門,隱隱聽到了高墻里面的呼喝聲、哭喊聲還有慘叫聲。
　　
　　大門里忽然沖出個(gè)家丁，妄想逃出去。
　　
　　外面守門的青衫軍想也不想，長矛刺過去，伴著慘叫,便將他捅出了幾個(gè)窟窿眼。
　　
　　有人將尸體又拖進(jìn)了門里。門口的守衛(wèi)面色如常。
　　
　　只有鮮紅的血順著臺階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巷口窺視的路人嚇得作了鳥獸散。
　　
　　一個(gè)個(gè)回到家都關(guān)上院門，把家人推進(jìn)屋里還拉上了窗。就這樣還嚇得心臟怦怦亂跳。
　　
　　家人被嚇住,直問：“怎了這是？”
　　
　　“殺人了……”目擊的人好不容易咽下唾沫才說得出話，“官軍,殺人了?！?br/>　　
　　眾人驚駭。
　　
　　殺人很快，善后很麻煩。
　　
　　帶著清晰的目標(biāo)，葉三郎和段錦在李家、柯家翻箱倒柜,又審訊了活口,終于搜出了他們要找的東西,送到了葉碎金的面前——
　　
　　一箱一箱的。
　　
　　丁口簿,賦稅記錄,城防圖。
　　
　　還有李家、柯家自家的房宅田契與賬冊,堆滿了刺史府的大廳。
　　
　　蔣引蚨在鄧州接到的手令里，葉碎金就告訴了他自己需要些什么人。
　　
　　現(xiàn)在，他帶著從鄧州跟來的一群賬房,盯著這堆滿了大廳的冊簿文書。
　　
　　人手一把算盤,偶爾發(fā)出輕微的聲響。就如郎君們腰間的刀,馬上的槍。
　　
　　每個(gè)人都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葉碎金拍拍箱子：“交給你了?！?br/>　　
　　大城自然有專門行刑的地方。
　　
　　這一日,行刑的廣場被圍得水泄不通,里三層外三層。百姓們踮著腳伸著脖子,都想看得更清楚點(diǎn)。
　　
　　沒有公開的審訊，但有文書宣讀了罪狀，列舉了以李家為首的諸家所犯大罪。
　　
　　這其中，私吞稅賦、私設(shè)刑獄以及其他各種欺男霸女、強(qiáng)取豪奪的事，比陽城民都不覺得稀奇。其實(shí)大家早就知道，只拿這些大戶沒有辦法罷了。
　　
　　但是，資助流匪，尤其是樊家村、牛家村兩起駭人聽聞的屠村案背后竟然是李家、柯家和王家、向家這幾家領(lǐng)頭的大戶，著實(shí)震驚了比陽城人！
　　
　　“經(jīng)查實(shí)，為侵占田地，四家合謀，勾結(jié)盜匪，屠滅樊家村四百七十一口、牛家村六百零二人丁，老弱婦孺，皆在其中，駭人聽聞。其行也惡，人神共怒，天道不容，國法難逃……“
　　
　　有人便喊道：”這么說，那回流匪攻城，是不是也是他們安排的？假的？”
　　
　　文書抬起頭，肯定道：“是有這么一回事。先前審訊俘虜之時(shí)，便已經(jīng)有人招了?！?br/>　　
　　人群中有人大哭：“天殺的！我兒子死了！”
　　
　　很多人憤怒：“就是從那回，大家伙才開始聽他家的指揮，讓攤錢攤錢，讓派徭役派徭役！”
　　
　　出于對外面流匪的恐懼，當(dāng)大戶站出來要頂事的時(shí)候，普通百姓才相信了、支持了、跟隨了。這之后，各種苛捐也都忍氣吞聲地認(rèn)了、繳了。
　　
　　哪想到，盜匪背后就是這些狗大戶！
　　
　　“砍了！砍了他們！”
　　
　　“殺頭！”
　　
　　“請大人替我們百姓做主?。」反髴魡时M天良了！”
　　
　　“砍頭！砍頭！”
　　
　　百姓的憤怒在寒冬像熱浪一樣沖上了天。許多人眼睛都紅了。
　　
　　不砍了這些大戶怎能平民憤！
　　
　　民意至此，自然要順從。
　　
　　在一聲聲“砍了！砍了！”的呼聲中，一顆一顆的人頭滾落，鮮血滋射，無頭的尸體跌落、抽搐，死亡。
　　
　　昔日騎在頭頂盤剝百姓的老爺們身首異處。他們的妻子兒女都淪為階下囚。男為工，女為奴。仆婢成為官賣的財(cái)產(chǎn)。青壯的家丁被收編。
　　
　　每處理完一家，百姓便發(fā)出一場歡呼。
　　
　　這座大城過去有影響力的人家都被抹殺，完完全全地落入了新刺史的掌控。
　　
　　清理得干干凈凈。
　　
　　最后一戶的主事人的頭砍完，太陽都微微偏斜了。
　　
　　葉碎金站了起來，踏著血走到臺前。
　　
　　臺下百姓都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接觸這位刺史大人。雖然半月前她入城的時(shí)候，大家也瞧見過，知道她是女子，知道她美，但這么近地看清她，還是第一次。
　　
　　百姓仰著頭看她。
　　
　　又美又冷，讓人既敬且懼。
　　
　　一個(gè)女子身上，官威比很多老人記憶中從前的大魏刺史還要重。
　　
　　她講話言簡意賅，沒有廢話——
　　
　　“上馬、慈丘、比陽，今皆在我治下。其余地方，留待時(shí)日?！?br/>　　
　　“比陽即日起，為我治所所在?！?br/>　　
　　“鄧州、唐州，從此一家。此二州，廢既往一切苛捐雜稅，循前魏舊制，行兩稅之法?！?br/>　　
　　“我——鄧州葉碎金?！?br/>　　
　　她的袍角在寒風(fēng)中獵獵擺動。她扶著刀柄，革帶束腰，勁拔有力。
　　
　　朗日碧空治下，她抬起手向百姓承諾：“凡我治下，三年之內(nèi)，不加賦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