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我不再與他針鋒相對,他卻仍如從前那般對我,不增不減。
只是無可奈何的眾生百態(tài)看得多了,我那顆年少的心不免變得滄桑起來。
總是在我快要變得麻木不仁的時候,他就與我提點幾句。
他會說:“黑夜里的星星總會越亮,不要太過執(zhí)著于眼前?!?br/> 也會說:“不經意間的善舉,能成為他人命運的轉折點也未可知,因此不能不做?!?br/> 明明總是無情的布下各種天災人禍,卻又在布完瘟疫后,穿上凡身,去幫著別人熬湯送藥,還要處理尸體。
也不是沒有問過他,這樣做究竟有什么意義?還不如直接將根治的藥方送了去。
他卻說,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凡人沒有法力,想要變得強大必須得靠自己。
“更何況,不要覺得沒有意義就什么都不做,星星之火是可以燎原的?!?br/> 我就這般,在與他的相處中變得越來越平和,也越來越了解他。
也正因為這份了解,讓我的感情慢慢發(fā)生了變化。
可我總是忘記他是歷盡萬劫而飛升的神君,在我還不明白自己的感情之前,他便已經看出了端倪,并做了決斷。
他將我變回孩童,大抵就因如此,我后來才明白,他是想借此重新培養(yǎng)我們的感情。
便是與我出去逢著人了,他也會露出一貫的假笑,打趣我一句,“這是我的私生子?!?br/> 行,這便宜讓你占,日后我總得找機會占回去!
我打定主意,便也配合著他表演假笑,他卻開始奇怪,瞧著我乖順的樣子,不放心的一再問道,“是不是又在醞釀什么壞主意?”
我笑瞇瞇的去牽他的手,“沒有沒有,我還想努力表現(xiàn)表現(xiàn),好做你的徒弟呢?!?br/> 他聽了這話,表情卻變得有些古怪,“……你真的想做我的徒弟?”
我點點頭,他問為什么。
我早就找好了借口,我說,“這還能有為什么,看看那些來求你筆下留情的神仙們,無論什么身份地位,不都得對你客客氣氣的么?更何況,你拿了他們送的法寶,嘴上一口應一個,答應的事情卻從來不辦,他們竟然也不敢來報復!這么囂張的仙職,不正好適合我嗎?!”
“……”他聽了很是沉默,還帶了些意外,“你竟然是這樣想的……”
我很得意,“是不是越發(fā)覺得我根骨神奇,適合做你的徒弟?”
“……你可知他們?yōu)楹尾桓覉髲??因為這司命一職不是誰都可以做的,更何況世事無?!彼f到這里,頓了頓,又搖頭,“罷了,我與你說這些做什么,總之,水神是不會同意的。”
“干什么要他同意?!”我回道:“天君不是給了你特權嗎?你拿出來壓死那老東西,晾他也不敢有什么異議?!?br/> “……不得無禮?!彼昧宋夷X袋一下。
呵,還真把自己當長輩了。
我揉了揉頭,不與他計較,“他那邊你放心好了,又不是只生了我一個兒子?!?br/> “當掌管八方水脈的神仙,不是更威風嗎?”
“是很威風啊,可這不是沒有你嗎?”
此話我脫口而出,還來不及細想已覺不妥,便連忙將眼里的熱忱收了,他望過來時,瞧著我一臉天真,也只好搖了搖頭,當我童言無忌,就此作罷。
這便是他自己作繭自縛了。
想與我培養(yǎng)如師如父的感情才將我變做孩童的,卻不知道,我也借著這副孩童樣子,可以肆無忌憚的牽他的手,枕他的腿,再說上幾句心里話。
久而久之,只怕他自己都已忘了,我剛來時,明明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郎。
可跟著他久了,我也知道,司命一職不能動情。
這便是為什么我執(zhí)意要做他唯一的徒弟,因為對他而言,這是唯一能夠長久的關系。
可我到底還是連這點念想都弄丟了。
但我不后悔,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仍然還會選擇墮仙。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在墮仙之前,我終于歷盡千辛萬苦,如愿以償?shù)牡玫搅怂恼J可,成為了他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