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煙霞,暗城籠罩在春日余暉中,本是一派生機勃勃之象,卻因來往皆為黑甲,讓這座峽谷中的孤城顯得有點黯淡。
沉音養(yǎng)了幾個月的身子,才將將大好,桃枝枝便以“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為由鬧著要給她開宴慶祝。
自他們回城后,便從將軍們的日日密會與練兵中感覺到了時局的緊張,步霄想到司命星君所說的天災(zāi),也不知日子是否將近。
正要一口回絕桃枝枝的提議,誰知常勝卻跳出來一力贊成。
有人帶著胡鬧,步霄索性也不管了。
他早就看出來了,常勝對于造反一事并不熱忱,他應(yīng)該就是司命星君所說那個搶奪命格牌的人,但明里暗里試了好幾次了,他倒的確像是喝過孟婆湯的樣子。
只是喝了孟婆湯的人前塵過往已被清空,按理說人也會因此變得恍惚木訥,他卻還能來搶東西,這就有點奇怪了。
此事要追查,看來也只能等回了天界以后。
眼下,常勝一大早就帶著桃枝枝去山里挑選地方,說是要好好布置一番。
不就是吃一頓飯嘛,何必遮遮掩掩往山里去。
到了晚上,步霄看著桃枝枝與常勝圍著篝火跳得像個神棍一樣,就明白了過來。
要是在暗城里這樣,大概會被當(dāng)成失心瘋吧?!
趁桃枝枝停下來拿酒的空當(dāng),步霄問她:“你在做什么?”
桃枝枝抱著一壇酒,悄悄與步霄咬耳朵:“老常教的,說這叫做放飛自我。”
常勝與桃枝枝混熟了后,感念其自己的事情都沒弄清楚卻想撮合別人的勇氣,決意幫她一幫,看了看她的那些話本子,建議道:“你這些才子佳人的話本太過老套,不是我跟你吹,我三歲識字開始就看小黃啊呸,我是說,套路網(wǎng)文我看得多了,你聽我的,保管要比這些寫話本的死撲街靠譜!”
是以,身為叛亂將軍的常勝就這樣做了桃枝枝的愛情狗頭軍師。
這一出“放飛自我”,說到底,乃是為了讓怨侶有個互訴衷腸的好氛圍。
只是,本是為了引得他人放飛自我,但常勝本來內(nèi)心苦悶,漸漸的就有點真的開始放飛自我。
桃枝枝并沒有發(fā)現(xiàn),還拉著江秀民與沉音一起跳神棍舞。
步霄坐得遠遠的瞧著他們,倒并不是桃枝枝不想拉著他一起,但見他一個眼風(fēng)刮來,便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滿含的警告之意,是以只得讓他一個人在那飲酒吃肉,當(dāng)他那安靜的美男子。
倒是常勝叫人好不吃驚,也不知他哪里來的那么多新奇的花樣,又是什么熱辣的歌舞,又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單口相聲,引得眾人直發(fā)笑。
酒不醉人人自醉,其實大家都知道,待黑甲軍出暗城的那一天,便是這么多年蟄伏的終點,結(jié)局只有一個,要么生要么死,而這一天,也許很快就要來臨了。
所以他們都不再拘著自己,所謂的放飛自我,不過是壓力的釋放。
步霄一直注視著桃枝枝,生怕一個沒看住她又做出什么蠢事來。
此時她白凈的臉上早已飛上朵朵霞云,眼里那汪澄澈的甘泉似是變成了醉人的美酒,流轉(zhuǎn)間讓人心晃神蕩,唇上沾了些酒嘖,倒襯得她越發(fā)的鮮艷欲滴……
像是春雨后新開的花蕊——倒是一如他初見她那般。
他看見她回頭沖他笑了一下,便也彎了彎唇,回了個笑。
他看見她烤肉的時候不小心將肉掉進了火堆里,呆愣了一息,心疼了兩息,然后左右看了看,裝作無事發(fā)生般用柴火撥了撥,蓋住了,于是低頭笑了笑。
他看見她手上沾了木灰,不小心抹到了自己的臉上,花得像個小花貓一般,又笑了笑。
然后聽到她誠心誠意的給常勝提意見:“你說的這些方法雖然聽起來還不錯,但我說真的,游個湖都能碰見妖怪,我覺得咱們以后還是專心造反比較安全!”
“……這個結(jié)論你是怎么得出來的?”
“造反萬歲,造反萬萬歲!”
“喊什么喊,別喊!不是,過得好好的造什么反啊,你聽我說啊……”
步霄看著打鬧的兩人,就再也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待他們鬧完一陣,終于覺得疲累了,便圍坐在一起說話。
常勝對桃枝枝說道:“咳,我跟你說,你本就是個橫沖直撞的耿直性子,要是再執(zhí)迷不悟,在我那兒,那是活不過一集的!須知,過剛易折,認(rèn)死理沒用,你得學(xué)會轉(zhuǎn)彎!”
“哦,那我轉(zhuǎn)個彎再繞回去?”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常勝糾正道:“我的意思是,轉(zhuǎn)彎了就不回去了,不要認(rèn)定了什么就是什么,就好比男女的情愛,天下兒女千千萬,不行就得換,你,明白了沒有?”
“我不換!我不轉(zhuǎn)彎!既是我認(rèn)定了的事情,我便只朝他而去,為什么還要這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