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炙熱的飛花洋洋灑灑,似那多情女子的柔胰緩緩撫下。
幽冥的彼岸花似是人間曇花,突然齊齊綻放,帶著點點熒光和絲絲縷縷,飄散在空中。
往生的必經(jīng)之路上架著一道長橋,人們都叫它奈何橋。
換作平時,許多不愿意喝孟婆湯的人魂,就會抱著橋頭上的欄桿,哭得呼天搶地。
今日卻空無一人。
除去平素往返巡邏的陰差,便連橋頭的孟婆湯攤位也不見了蹤影。
一眼望去,只見橋上立著個姑娘,穿著一身粉白粉白的裙子,靜立得像是一幅畫。
不忍破壞此種情境一般,步霄沒有出聲喚她。
只一步步,緩緩的走到她身邊。
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乃是曾見過的那座花亭。
據(jù)說,那是不愿往生的人魂化作彼岸花的地方。
“此種盛景,百年一次,乃是彼岸花們釋放情感的唯一方式?!迸愚D(zhuǎn)過身來,嬌俏的臉上卻滿是恬靜和溫柔,此人正是桃枝枝。
她微微一笑,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花,“你瞧見這些花瓣上的長須了嗎?看著跟我的紅線似的,孟婆姐姐說,這是斬不斷,揮不散的情絲,它既是凡人的執(zhí)念,又是彼岸花的命脈?!?br/> 步霄也伸出手去,接了一片花,只是他手心的花瓣卻沒有所謂的情絲,于是他伸到她面前,虛心請教道:“那我這個呢?”
“你這個……”桃枝枝的臉上有了幾分傷感,“情之盡頭,大約便是隕滅吧。”
“什么?”
“意思就是,它們在日復一日的遺忘中,終于耗盡了所有情感,再也變不回彼岸花,將永遠消失在虛空混沌中?!?br/> “……”
桃枝枝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看著步霄的雙眼,認真的問道:“你說,為什么美麗總伴隨著遺憾和傷感呢?”
“……”步霄看著那雙真摯純凈的眼睛,再也忍不住,蜷起手指輕輕的彈在她頭上:“你又看了什么奇怪的話本?想這樣逃避不聽話的懲罰嗎?”
如詩如畫的氣氛頓時破碎掉,桃枝枝眼神一閃,含糊道:“我只是負起屬于自己的那一點點責任而已,這如何算是不聽話呀……再說,若有一天要叫我真的隕滅才能挽回些什么,我也一定會去做的呀。”
“……!”本是佯裝發(fā)怒,這下卻真的動了肝火,步霄抓著桃枝枝的手,眼神沉了又沉:“根基淺薄,仙法不精,旁的本事沒有,你倒是特別會惹我生氣!”
不等桃枝枝反應(yīng),他干脆雙手抓著她的肩膀,貼近她的臉,平視著她,以他自認為的嚴肅慎重與她說道:“這世上,沒有人值得你為他真的隕滅,你只要精進仙法,平日修修紅緣,綁綁紅線,日后是尋仙侶也好,一人逍遙也罷,總歸在無限可能中都能過得很好,答應(yīng)我,莫要再動這樣的念頭!”
兩人距離呼吸可聞,桃枝枝臉上一紅,卻顧不得害羞,只軟軟問道:“那你呢?”
“我……”步霄松開了她,站在奈何橋上,望著無盡飛花,聲音里滿是無可奈何:“從我出世起,我的路便只有一條?!?br/> “不,我是說,若沒有人值得我為他隕滅,那你呢?”
“……我也不值得?!?br/> 桃枝枝聽了繼續(xù)問道:“值不值得歸天道管嗎?”
“雖然不歸……”
桃枝枝點點頭,截道:“那天帝和我?guī)煾腹軉???br/> “他們自然是管不著的……”
桃枝枝作了一個思索的表情,向著后退的步霄逼近道:“那歸你管咯?”
“我……我當然也不……”
桃枝枝咯咯笑起來,眼里透著幾分得意:“原來還是得我自己說了算啊?!闭f著輕輕將步霄抱住,低聲問道:“步霄哥哥,我從前與你說的話,都是真心的,你莫不是都已經(jīng)忘了?”
身體僵直的步霄聽了這話,隨著漸漸清晰的回憶心下一軟,幾不可聞的一嘆,到底還是沒有推開她,只由著心,伸出手去,撫在了她的鴉青長發(fā)上。
還記得桃枝枝初次闖入他法力所化的真實之境時,就曾過問起他常年無人關(guān)心的喜怒哀樂。
而后更是在茫茫山林間直接問他是否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