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匕首與鞘
　　
　　一直在附近沉默圍觀的眾人，這時終于坐不住了，大家驚呼著聚集過來，有人大喊著“涼水，快拿涼水！”，有人已經(jīng)對著赫斯塔與瓦倫蒂打招呼，要她們快點來自己的店里——燙傷還是很麻煩的，不管現(xiàn)在疼不疼，都得趕緊先拿冷水沖洗。
　　
　　“我沒事。”
　　
　　赫斯塔伸出了自己的右胳膊，好讓每個人看清自己完全沒有受傷。在短暫的驚異過后，人群中終于有人意識到這個站在瓦倫蒂小姐身邊的黑發(fā)大高個可能也是一個水銀針——在水銀針身上，發(fā)生什么都不稀奇。
　　
　　等到人群散去，赫斯塔終于將那把木勺似的鑰匙交還到小姑娘手里。
　　
　　一旁瓦倫蒂也蹲了下來，她一眼就認(rèn)出了小姑娘手里的東西，“哦，旗桿匙……你這是做了個旗桿匙嗎？”
　　
　　小姑娘點點頭。
　　
　　赫斯塔看向瓦倫蒂，“……這真是鑰匙？”
　　
　　“嗯，是青銅時代的鑰匙，后面因為這類鎖的防盜性不是很好，慢慢就不用了?！蓖邆惖傩χ忉?，她望著女孩子：“你從哪兒知道的‘旗桿匙’？你父母教你的嗎？”
　　
　　小姑娘搖了搖頭，“從書上?！?br/>　　
　　“真不錯！”瓦倫蒂夸贊道。
　　
　　小姑娘靦腆地低下頭，然后又仰頭去看一旁蹲著的赫斯塔，“……我可以摸摸你的手嗎？”
　　
　　“我的手？”
　　
　　赫斯塔本能地遞上了自己人類的左手。
　　
　　“不是，是右手。”
　　
　　看著眼前小女孩帶著新奇撫摸著自己的仿生義肢，赫斯塔再一次短暫地分神。
　　
　　在這個瞬間她忽然想起了多年以前千葉的一個動作——當(dāng)然，也可能是她想多了，但此刻發(fā)生的一切讓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一切仿佛是命運的互文。
　　
　　與小女孩分別后，赫斯塔一路上都在回味剛才發(fā)生的事，她想起許多遙遠(yuǎn)的過往，想起多年以前她初入基地時對所有人、所有事的驚懼——可當(dāng)她站在當(dāng)下回望往事，她卻怎么也回想不起當(dāng)時那種具體的感覺。
　　
　　記憶中那個總是對一切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小姑娘仿佛是另一個人，她已經(jīng)走得太遠(yuǎn)，但如果有機(jī)會，她真想回過頭抱一抱當(dāng)時的自己。
　　
　　“優(yōu)萊卡？”瓦倫蒂的聲音又一次將赫斯塔從回憶中喚醒，“你在想什么呢，這么開心？”
　　
　　赫斯塔恍然望向她，“我沒有啊?！?br/>　　
　　“怎么沒有，從剛才到現(xiàn)在你一直都在笑——你這樣的狀態(tài)真少見，到底是在想什么？”
　　
　　“是嗎？”赫斯塔有些驚訝，她抬頭望著頭頂金色的行道樹，快樂地哼笑了一聲，然后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我就在想仿生臂真是很方便。日常使用的時候就像正常手臂一樣有觸覺，有痛覺，能感到冷熱……但當(dāng)這些感覺突破了一個閾限，它的感受器又會自動鎖定，屏蔽多余的疼痛，這樣就算是手臂突然斷了傷了，也不會因為痛苦而影響自身狀態(tài)——這一點真是比原裝手臂好多了?！?br/>　　
　　瓦倫蒂微笑著望著神采飛揚的赫斯塔，上前挽住了她的右臂。
　　
　　兩人走在燦爛的橘色街道里，每當(dāng)有風(fēng)從她們的身后吹來，就有數(shù)不清的梧桐落葉追著她們一起朝前走。
　　
　　赫斯塔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放松過，她沉浸在一種溫柔的心緒中，忽然想起很早以前曾在“白輪船”里看見的那對母女。
　　
　　誠然，千葉小姐當(dāng)時說得沒錯，成為水銀針以后最好就徹底放下變回普通人的幻想。但是，如果不去想未來和過去，只是專注地凝視著當(dāng)下，當(dāng)她坐在窗明幾凈的餐廳和瓦倫蒂小姐一同進(jìn)餐，她又和這片餐廳里的其他食客有什么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