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所作?”曹操再次問道。
“你這是不信你本初姐?”袁紹佯裝生氣,左手叉著腰,右手拿著詩作:“怎么?你認為我袁本初就不會寫詩嗎?”
“袁氏一族不缺良師,本初姐于家中長大,師從大儒,自然會作詩,但…本初姐卻沒有這般才氣?!辈懿僬f道,“而且,這種詩本初姐是這輩子都作不出來的?!?br/> “什么?你這曹阿瞞……!”袁紹咬牙,這最后一句話就有點過分了吧。
而這時候,曹操接著說道:“此詩借煤炭來詠己志,詩中蘊藏著治國安民的陽和布澤之氣,為國為民之抱負溢于言表,寫了煤炭一生,也寫了作詩者的一生。”
“縱使身滅體涼,也為國家付出一切。”
“阿瞞你莫不是對我有什么誤會,我怎沒有為國為民之抱負?”袁紹聽了,立馬反駁道,她又不是不懂這詩,不然怎么會把它拿過來專門給曹操看?
“所以本初,你是煤炭嗎?”
曹操這一句反問,讓袁紹胸口起伏,最終還是無語沉浸下來了。
本來她還想說這曹阿瞞看不起誰呢,自己怎么就沒有作詩人那般抱負和志向了,但此詩是借煤炭詠志,作者把自己比作不起眼的黑煤,雖是“烏金”但終還是煤。
就像曹操問的,她四世三公之家出身的袁紹能是煤炭么?
所以這詩必不可能是她所作。
“是誰人所作的?”曹操再次問道。
“你起來自己看唄。”袁紹心里有些悶氣,說話也沒那么客氣了。
不過以她們倆的交情,這點連矛盾都算不上的“損言”也根本不是一件事,過一會兒袁紹心里的氣自然就消了。
曹操放下毛筆,然后慢慢撐起身子,身上的紙張隨著她起身而從平坦的胸前滑落。
她伸手扶了扶額頭,昨夜的酒還有些后勁在心頭,起時略感暈眩。
“你這是昨夜喝了多少酒???”袁紹看到曹操如此模樣也是無語。
“剛才你不是說了么,昨日有大事,當是高興,就喝了幾盞?!辈懿僬f道。
“你知道昨日事?”袁紹驚訝。
“‘河圖出世,大漢將興’。”曹操慢慢走下了桌子,“這等大事我怎能不知?”
“原來你知道啊。”袁紹看了看這方桌下的不少酒瓶,“難怪喝了這么多酒,還有如此雅致寫了這么多字,原來是太高興了?!?br/> “孟德你還真是大漢忠臣?!痹B點頭笑著稱贊。
“我為漢臣,怎會不忠?”
曹操隨意說了一聲,然后視線就飄向了遠處的宏偉府邸,這一看便是良久。
袁紹腦海中也閃過不少關于這位好友的過往。
十常侍是宦官,而她的這位孟德妹妹雖然也是宦官出身,甚至其祖父曹騰服侍過四朝,是遠比現(xiàn)在的十常侍還要早的權宦。
然而就如同人人之區(qū)別有時大于人犬,同為宦官的曹騰為人也不似十常侍這般作亂,其推舉的賢能數(shù)不勝數(shù),甚至有位列三公者還感其恩德。
而且袁紹也知道,在曹操幼時,其堂妹夫被宦官誅殺,曹操一家也受到牽連,被宦官所陷。
所以曹操雖為宦官之后,但心中卻是有很明顯的士族傾向,對于十常侍所為極為痛恨,甚至前不久還當眾鞭打了一位宦官之親,將其當場打死。
好在曹操之養(yǎng)父頗有家財,也買了好官,才沒讓事情鬧太大。
正是曹操如此性格,如此為人,袁紹才能與其投的來,在這雒陽與其成為摯友。
袁紹這時候也注意到了曹操的雙眼,知曉曹操應該又是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她便立馬將手中的詩句遞給了曹操:“孟德別看了,怎么一起來就盯著晦氣之物?還是看看這個吧,你難道就不想瞧瞧這詩是何人所作?”
曹操這才回過眼眸,伸手接過之后便是皺了皺眉。
“這字……”
“怎么?字不行嗎?還好吧?”袁紹在其身旁看了看覺得還行啊。
“孟德你要求太高了,誰會像你這樣,明明是武人,還天天練字作詩啊。”
曹操微微頷首,看著紙張與墨跡說道:“這紙墨都不是好物,紙上還有破損隆起,可能是在地上就隨意寫的,如此字跡……倒也是能理解?!?br/> 說著曹操就把目光移到了詩的最上方。
“詠煤炭……劉昭青?!?br/> 《詠煤炭》這名很契合詩句,而后面這三個字自然就是作詩之人。
可是,這名字是不是有點熟悉?
“這不是,那庶民嗎?”曹操眼神閃過一絲訝異。
“嗯?孟德你知道他?”袁紹驚訝,她還準備解釋呢。
曹操頷首,將詩好好疊起:“昨日.我從家中長輩那得知了昨日早朝之事,那劉昭青雖是庶民,但卻能為國為民,本來說其非為人杰去斬六首之蛟、且為民散金家財我還不怎么相信?!?br/> “如今此詩與我這昨晚有感而作之詩一比……卻是讓我心生羞愧?!?br/> 曹操望著桌上與地上的紙張,彎腰將其一把卷起,然后來到未燃盡的油燈前,點燃。
“誒,孟德你!”
望著手中漸漸燃盡的自己的詩作,曹操沒有心疼,反而面露淺笑:“本初姐,這雒陽終于來了一位合我之志之人了?!?br/> 袁紹微微皺眉,對于庶民出身的劉昭青她依然沒有什么興趣,雖然他能做出如此詩句,可袁紹覺得在如今這混亂之時局的雒陽,一個庶民做什么都沒有什么大用處。
而曹操雖然為宦官養(yǎng)子,但如今也有一番名望,且其父曹嵩甚至做過三公,雖然那職位不少人都知道是買來的,但也是真切是有“三公之后”這個名頭。
而且關鍵曹嵩頗為富庶,加上曹操本身確實并非士族,所以也許……對劉昭青的身份就并不那么敏感?
可是,只會作詩有什么用???這庶民是個連天賜都沒有的普通人。
“孟德,你可別在庶民身上浪費太多時間,那荀彧之前就是,然后那家伙直接觸犯了十常侍,要被誅九族了是,雖然暫且茍命,可以十常侍的歹毒之性,那身死肯定也只是推后了一些日子罷了?!?br/> 袁紹本想以此勸誡,但曹操聽了卻雙眼微亮:“嗯?你說荀彧也找過他?”
“是啊,荀彧那天還求我去救他,我也去救了,可沒想到遇到了鮑鴻,而且那鮑鴻有上軍校尉印,只能無奈離去?!?br/> 聽了袁紹所言,曹操思索片刻說道:“那這么看,這詩作應該別有用意?!?br/> “本初姐,待我去加一把火?!?br/> 說完后,曹操就將劉昭青的詩作塞進了袖口,然后微微一笑:“二月的雒陽,還是太冷了?!?br/> 當日晚些時候,于皇宮前,西園八校尉之一的典軍校尉曹操就去宮中要求見陛下。
因為其特殊的宦官之后身份,而且并沒有明面上直接反對十常侍,反而時常對何進表達不滿,雖然實際上了解曹操的人都知道,曹操是對外戚和宦官都一個態(tài)度。
可至少十常侍眼中,曹操求見陛下匯報雒陽城內(nèi)情況并無大礙,而且因為曹操的出身,其也是值得拉攏的對象之一,至少只要不送入何進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