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早朝之前的一天忽然詔見自己,絕對不是為了提前封賞。
而皇帝開口第一句就是詢問他的詩作,那么也就代表,此次劉昭青受詔,很可能就是因為之前的萬世作。
靈帝劉宏喜好詩賦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那么其見過的天下名士的詩作也絕對數(shù)不勝數(shù)。
此時在質(zhì)疑劉昭青,也絕對不是什么隨口一提。
如果自己在這時候說錯話了,或者沒有如皇帝心中之愿,那么罪名便可被安上“欺君”。
劉昭青微微低頭,心里瞬間閃過數(shù)種判斷。
“回陛下,此詩……并非我作?!?br/> “哦?”
劉宏聞言輕咦了一聲,隨后接著用聽不出來喜怒的語氣說道:“怎非你所作?守宮令說是你所作,成詩也入你之手。”
“難道,不是你作,還能是朕所作不成?”
身子再次慢慢低下,此刻的劉宏與自己印象中,前世對于漢靈帝的描述完全不一樣,每一言所蘊含的語氣飄渺得讓人感覺似乎是隔著一層云霧在與其說話。
這也證實了劉昭青之前的判斷:堂堂大漢天子,心中必定也不甘于江山頹喪。
“回陛下,此詩只是出自我之手口,但卻并非我所作?!眲⒄亚嘣俅握f道。
前方亭子里的劉宏沉默了片刻,說道:“那你說說是誰人所作,若是欺瞞朕,夷三族?!?br/> 面色微怔,心思一動,劉昭青背生冷汗,他就知道皇帝有所懷疑。
“此詩為草民夢中一詩仙所作,他姓李名白?!?br/> “詩仙……?”
劉昭青低頭繼續(xù)回答道:“是,李白好飲酒舞劍,才華橫溢,胸中有豪情萬丈報國心,卻于官場不得志,人們喜歡其詩,尊其為詩仙,但其本人并不愿做仙,更想為治世能臣,濟(jì)蒼生,安社稷?!?br/> 劉昭青回答完后,現(xiàn)場再次陷入了沉寂。
無風(fēng)響,無蟲鳴,這后宮之庭院里唯一的聲音,是不遠(yuǎn)處那精美的假石上的涓涓細(xì)流落于池中的咚聲。
劉昭青等待著劉宏的反應(yīng),心中略有忐忑,但卻沒有太多不安。
因為自己說得都是實話,若是劉宏有類似于鑒別謊言的天賜,那他也是安全的。
結(jié)果也沒出意外,劉宏手指點擊了兩下座椅,接著笑了起來:“你之膽量比過虎豹,居然編了個不存在的‘仙人’來騙朕?!?br/> 劉昭青趕緊再次低頭:“草民不敢欺騙陛下?!?br/> 說是這么說,但劉昭青心中已大定,若是劉宏真的怒了認(rèn)為他欺君,就不會用這“笑罵”的語氣了。
“還說不是?”
劉宏平靜說道,“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有的只是天地靈獸、勞苦蒼生,我等為人也不過是受光武帝之澤,才僥幸得一絲與天地的斗的能力?!?br/> “你之來歷我讓太史令探過,司隸出生,幼年隨父于豫兗輾轉(zhuǎn),渡黃河去到了鉅鹿,在那成長到十五年紀(jì)便遷往了平原縣?!眲⒑昀^續(xù)說道。
“二十年,你沒有遇到過高人名士,也沒有見過太多盛世山河,有的只有顛沛流離,近年來才從商,積攢了些許家資?!?br/> “你口中的‘詩仙’并不存在,那李白,應(yīng)該就是你夢中的自己吧?”
劉昭青嘴唇微動,還不確定該怎么回答。
而這時候劉宏繼續(xù)說道:“濟(jì)蒼生,安社稷……”
“天下人杰十?dāng)?shù)萬,但敢與天地斗的,卻反而是一位出身卑微的庶民?!?br/> 劉宏再次發(fā)出一聲輕笑,不過這次卻顯得有些無奈。
“你起身吧,來朕跟前?!?br/> 得到皇帝的允許,劉昭青立馬起身,隨后低著頭走進(jìn)了亭子里,目光從石桌上的眼花繚亂的精致食物慢慢瞟向了劉宏。
劉宏戴著十二旒冕冠,面色紅潤,胡須烏黑,即使身形碩大如象,其一身紅金相間的皇袍也散發(fā)著一股無上威嚴(yán)。
劉昭青看了一眼后,立馬低頭,直視皇帝可是極其不禮的行為,要是劉宏此時心情不好,直接因此治他罪,也都合乎情理。
“朕肥碩否?”
“……”
這問題,劉昭青哪敢回答,不是要了他老命么。
“草民……不敢窺真龍之顏。”劉昭青身子伏下說道。
劉宏搖了搖頭,似乎有些失望:“從你首入雒陽便招惹了十常侍來看,朕還以為你是個刺頭,沒想到倒是和他們一樣,不敢直言。”
“不過么,這種一眼便知的事情確實不必多問?!?br/> 劉宏抬起手,一旁舉著巨大五明扇的侍女旁的仆人立馬上前將一盤切好的精致蔬果遞到劉宏手前。
拿起一片吃了一口后,劉宏說道:“既然你敢與十常侍作對,胸中也有濟(jì)蒼生安社稷之志,應(yīng)該有許多話想問朕吧?”
這是要進(jìn)入正題了,劉昭青低頭作揖,然后說道:“草民心中確實有很多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