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淺井和六角圍堵在京都的織田家,事實上并不是沒有脫離京都的辦法。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繞路,避開近江,從其他方向繞一個大圈回岐阜。但是這樣勢必會讓織田家陷入被動,畢竟連淺井都背叛了,繞路途經(jīng)的大部分土地,誰能保證那里的勢力是對織田家友善的?
或者再嚴重一點。淺井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和織田家撕破臉,一旦織田家的大部隊發(fā)生轉(zhuǎn)移,這么大的動靜不可能不被人探知到。曾為盟友,織田交好、又或者相安無事的地方,淺井也多半知道。那么在織田家要繞路的前提下,推測出他們的路線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到時候反而是織田家會被打個措手不及。
哪怕是為了避免淺井的突襲而選擇并不是最優(yōu)先的路,那這條路也勢必風險很大(不然怎么會屈居其次),而且人馬的大范圍行動,是絕對不可能隱瞞所有人。只要卡住了三郎想回岐阜這個關鍵點,淺井和六角就占據(jù)了上風。
不過,這些也只是明面上的優(yōu)勢了。
因為三郎可是直接(被柴田勝家)往外宣傳了,要用刀劍來洗刷被背叛的恥辱,必將報仇。松永久秀也在出發(fā)前派遣了一隊野武士,前往近江煽動人心,以致于近江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織田信長必然忍不下被淺井背叛的這口氣。
也就是說,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三郎要和淺井拼個你死我活。
早早就在三郎出乎意料的各種行為里練出了淡定心態(tài)的織田家家臣,聽到這種傳聞后反而是最平靜的。他們甚至沒有為這個謠言去詢問三郎的真實想法,一派淡然的等著三郎的指揮。果然,就在松永久秀離開的當晚,三郎的近侍堀秀政就來通知他們前去商討離開岐阜的方法。
并沒有所謂的被仇恨蒙蔽雙眼,甚至連一點沖動的跡象都沒有,三郎直截了當?shù)膶χ腥吮硎荆骸拔乙蒯??!?br/>
家臣們微微一笑,表示我們家大將就是這么眼光長遠的人。
與淺井雖然有背叛的新仇在此,但這種戰(zhàn)亂的時代,同盟和仇敵事實上并不那么絕對。再說難聽一點,織田家的大將織田信長何其珍貴,區(qū)區(qū)六角和近江就想取得信長公的頭顱,也太狂妄了。
“先從伊勢繞到尾張,再從尾張前往岐阜。遠一點倒是沒有關系,我想快點回去?!贝蛘痰臅r間總要比單純趕路花的時間長,三郎幾乎沒做什么猶豫,就選擇了對他而言最能滿足他要求的路線,“長政和六角家的好像都很在意我,如果讓他們發(fā)現(xiàn)就不好了。所以先清出從近江到伊勢的路,柴田先生你們就……啊,就去針對南近江吧?!?br/>
柴田勝家立刻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讓淺井不得不將注意力分散在我們這邊嗎……我們會盡力的,原來殿下在鍛刀時就開始布局了。”
倘若不是突然流傳出的、織田信長不惜親身鍛刀只求得獲殺敵刀刃的消息,即使有松永久秀幫助在近江散播消息,恐怕淺井家以及六角家的家督和家臣也不會相信,織田信長打算對他們動手。
而現(xiàn)在,這正是用來轉(zhuǎn)移淺井和六角注意力的、好讓信長公盡快從京都脫身、安全返回岐阜的計策!
信長公帶領主力,恐怕誰都不會想到他是以攻擊近江的名義去伊勢尋找脫身之路!畢竟近江不僅與伊勢相連,同樣也與美濃(岐阜城原本為美濃國的稻葉山城)接壤!
無論是淺井還是六角,恐怕都不會想到,他們并不是要開辟去美濃的路,而是想從伊勢繞路去尾張,迂回而行吧?
南近江的六角一旦應信長公的設想、成功被他們牽制后,整個近江聯(lián)手圍困織田軍在京都的目的也就破裂了——不管是顧著信長公那邊試圖攔住,還是顧著六角這邊試圖幫忙,淺井家注定分身乏術,這也就是織田的脫身戰(zhàn)略!
不愧是織田家的總大將!
對著柴田勝家灼灼的目光,三郎不知為何覺得背后一涼,咕噥道:“不,我只是想鍛刀……總覺得好像被誤解了?!?br/>
丹羽長秀則只是平淡地頜首,看著放在三郎和眾家臣之間的地圖,突然出聲道:“明智先生似乎是最先趕到的。有和殿下商討出具體的路線嗎?”
這種平靜的詢問,就像是炸雷一樣在明智光秀耳邊響起。用面巾嚴嚴實實裹住臉的青年看了眼三郎舒張的眉眼,在他開口之前搶先回答道:“不。在下只是恰好先趕到。殿下意圖撤離一事我也是剛才才和諸位一起得知,不過殿下有囑咐我留守京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