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反攻倒算個毛
萬歷四十六年六月,天津
到了六月中旬,朝廷中樞這邊總算是將遼東的事張羅的差不多了,該安排的、該籌措的也都基本就位。由此,大家伙總算是有時間回過頭好好與朱由梼“談談心”了。
朱由梼,你這個小混蛋,咱們朝廷這頭按說對你也不薄啊,你瞎搞胡搞這么多年,啥時候找過你麻煩?此番去天津那都是緊著“替你著想”,屬實是“信得過你”才讓你幫忙張羅天津設(shè)縣的事。
可你到好,整出這么個四不像的天津市舶司,還就讓你掛在了內(nèi)廷下頭,轉(zhuǎn)頭你就明目張膽要開海禁,這可真是叔叔能忍、嬸嬸也忍不了了。
自六月初,朝廷這邊但凡是能和朱由梼說上話的,前前后后寫了能有四十多封信,結(jié)果朱由梼連個口信都沒回,這可就是典型的給臉不要臉了。
這不,六月中旬遼東那邊忙活差不多了,騰出手來的朝廷這邊就開始動作了。
萬歷四十六年六月十三,朝廷的命令和朝廷的人就都到了。
天津兵備道李衡春被免去了兼領(lǐng)的差事,由原浙江省嘉興府知府盧釗興任天津巡撫,就地組建天津巡撫衙門,掌天津三衛(wèi),參贊欽差行轅天津改制事宜。
四月自京營借調(diào)一百七十八名官佐全部調(diào)回京師,由兵部籌措的小二百人接手天津三衛(wèi),所有由北直隸保安總隊派駐的教官全部都被恭恭敬敬請出了營壘。
盧釗興抵達天津后也沒有去參拜朱由梼,直接到三衛(wèi)宣布了命令,而后就進駐天津衛(wèi)城,霸占了天津衛(wèi)指揮使司官署,充作天津巡撫衙門,便是要與朱由梼唱對臺戲了。
朝廷果然是朝廷,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就是給朱由梼來了個殺招。嘿嘿,把你淮安王手里兵都繳了,看你還怎么穩(wěn)定天津。只要天津一亂,咱們有的是由頭收拾你,這回你淮安王要是不服軟,咱們不把你朱由梼趕到鳳陽皇城里去數(shù)螞蟻,咱們就跟你姓!
朝廷也不是沒有想過動天津水師,可是誰想到這個動議被萬歷皇帝態(tài)度鮮明的否決了,而且萬歷皇帝還頭一回將朝廷中樞、六部九卿傳到御書房,更是明確的表示,你們朝廷中樞與朱由梼怎么打擂臺,咱不管,但是天津市舶司之事已是定局,你們誰要是敢掀桌子,那就試試看!
朝廷中樞自然不敢明面上不給萬歷皇帝面子,于是便就搞出了盧釗興這么一出,算是給朱由梼個下馬威??墒堑缺R釗興一盤查天津三衛(wèi)的情況就傻眼了。
天津三衛(wèi)現(xiàn)如今除了天津衛(wèi)城、三部駐地的衛(wèi)所軍堡、直屬的倉漕庫院以及衛(wèi)所直屬的天津衛(wèi)城碼頭、天津左衛(wèi)碼頭和天津右衛(wèi)碼頭以外,就是房無一間、地無一攏了。
除去這些實在不能買賣的要害外,三衛(wèi)所轄的軍田、倉庫、碼頭全部都成了東方公司、徽商總會或者是其他商團的產(chǎn)業(yè)了。也就是說,盧釗興只要踏出天津衛(wèi)城一步,那么便就身處東方公司的地頭了。
原來自打朱由梼抵津后,就攛掇徽商總會以及與其走的較近的淮南鹽幫、晉南商團在天津買地。晉南商團這頭與東方公司往來真就不多,看著朱由梼的面子,才買了一個小碼頭?;茨消}幫這邊因為吃過不聽招呼的虧,這把雖是不怎么信朱由梼,但也是拿出錢買了兩個小碼頭和倉儲?;丈炭倳@邊就痛快多了,專門派員從杭州趕赴天津,與東方公司洽商,最后買了四個碼頭和一大片倉儲,算是拿下了四分之一的天津。而剩下的便就都是東方公司的了。
結(jié)果天津市舶司一成立,這些碼頭和地立馬就直線升值,弄得淮安鹽幫和晉南商團都是懊悔不已,并且決定以后緊跟朱由梼的步伐,再有二心天打雷劈。
盧釗興看著一堆賣地文書和契約,真是從心里頭冒火,他就從來沒見過如此規(guī)范完備的買地契書,衛(wèi)所、兵備道衙門、前軍都督府都是簽押妥當,賣地的價錢也是高出市價二成,天津三衛(wèi)可謂是賺的盆滿缽滿,而且所有賣地的錢更是都存在東方銀行,不僅分文都沒動,還有將近二千元的利息,弄得他根本就找不出推翻的理由。
再有如果要是只有東方公司一家買地,他還真就敢硬頂著開罪朱由梼來個死不認賬??墒乾F(xiàn)如今卻不只東方公司一家,別提勢力龐大的徽商總會和淮南鹽幫了,單是晉南商團這頭就是他不敢輕易得罪的,由此盧釗興要面對的就是朱由梼‘獨樂樂,不如糾集一群跟你干’的華麗的不要不要的套路了。
他敢反悔試試看,都不用東方公司出手,淮南鹽幫加晉南商團就能踏踏實實教他做人,這可謂是典型的出師不利??!
不過盧釗興能被朝廷派到天津自然也不是庸碌之輩,迅速的調(diào)整好心情,便就準備與朱由梼來第二輪。他隨后便就下令三衛(wèi)都是在營中整訓,無巡撫衙門的命令不得調(diào)派一兵一卒,違者軍法從事。
而后便命自己的幕僚聯(lián)絡(luò)一些個能說得上話的大商戶準備哄抬物價、擾亂市場,結(jié)果上午出去后,就不見人了。再一打聽,結(jié)果自己的幕僚早就被人家用臭襪子堵了嘴、五花大綁的扭送至駐蹕于東方銀行天津分行的欽差行轅,天津本埠的六家大商戶聯(lián)名到向欽差行轅告狀,狀告他盧釗興派出去的那個幕僚鼓動哄抬物價、擾亂市場。
一眾人跪在天津分行前,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如何的正經(jīng)商人,跟這廝是如何的沒有牽扯,求欽差大人如何的為他們主持公道,切勿聽信小人讒言,還他們清白如何如何。
期間還多次提到請欽差大人不要誤會,他們是絕不會如這廝那般鼓動,做親者痛仇者快之事,切勿因此影響了他們辦理船照之事。
可是任他們?nèi)绾慰拊V,欽差行轅都是不接狀子,而是派員反復勸解他們,告知他們現(xiàn)如今天津已設(shè)立巡撫衙門,有權(quán)管理所轄民政訴訟,讓他們到巡撫衙門告狀。
可這班人非是不肯,一定要見欽差大人,還口口聲聲說只有欽差大人能為他們做主云云。欽差行轅的人也著實是沒辦法,便告知他們淮安王現(xiàn)在在直沽船廠主持造艦事宜,不在行轅。結(jié)果這班人直接就轉(zhuǎn)往直沽船廠求告,下面的仆傭更是過分,直接就揪起那幕僚的雙腳,也不顧其他,拖著就往直沽船廠而去。
要知道,現(xiàn)在天津所轄的道路還沒有整修好,好些路段是永樂年鋪就的磚石路,還有不少是土路。那些大商戶家的仆傭就這么一路將那幕僚拖到直沽船廠,到了地頭,就見那人滿身血赤糊拉的,已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還在淮安王還算是個人,趕緊命人救治,要不然這位幕僚就算是交待在天津了。
此計不成,盧釗興哪肯罷休,接著便就準備雇傭組織一眾閑散盲流去朱由梼那里堵門情愿??墒桥扇藵M天津三衛(wèi)的招人,卻是一個都雇傭不到。
天津目前真可謂處處都在大興土木,以原天津左衛(wèi)常備倉碼頭現(xiàn)東方公司漕運總會碼頭、原天津衛(wèi)碼頭現(xiàn)東方公司天津衛(wèi)碼頭、原天津右衛(wèi)土城碼頭現(xiàn)徽商總會天津一碼頭三處為中心,各處都在搞營建。
為了駐泊海貿(mào)商船而擴建修繕的碼頭,為了存儲貨物而大肆興建的倉儲,為了商貿(mào)交易而建筑的交易市場,為了容納居民而營建的住宅區(qū),為了便利往來而修繕整建的道路,到處都在忙碌,處處都是人力緊缺,漕運總會那邊都是將能調(diào)派過來的漕工都派過來幫忙了。
現(xiàn)如今在天津地頭,只要你肯出力氣,隨隨便便就能找到活干,周邊左近的鄉(xiāng)鎮(zhèn)、縣府來津務工的更是不再少數(shù)。至于那些不愿賣力氣的閑散盲流,早就以各種各樣的借口被兵備衙門拘押去修路了。
盧釗興的人溜溜在街上轉(zhuǎn)了三天,楞是一個人都沒雇到,還堵門情愿,堵門的人都湊不齊,還請個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