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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詭游戲 四十、過去的畫卷

當沈沫瞪了一眼自家毒舌的師兄,然后拎著垃圾袋,走出房門的時候,許愿剛剛披著月色,一身疲憊地回到了社區(qū)。
  
  夜色已濃,老舊的小區(qū)里,道路一側(cè)的路燈時靈時不靈地閃爍著。
  
  許愿走在這條小路上,面色沉重、腳步緩慢。
  
  她雖然身心疲乏,卻也沒有勞累到連腳步都邁不動的地步。如此步履蹣跚,只是因為一個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認的原因——她不愿意回家。
  
  實際上,她之所以這么晚才抵達小區(qū),也是因為她內(nèi)心對“回家”的抗拒,所以才一直在警視廳里拖延著,直到眼看時鐘就要逼近九點。
  
  “唉?!?br/>  
  許愿吐出一口濁氣,仰面望著夜空,倒映著明月的瞳底流露出來的眼神十分復雜。
  
  她不愿意回家當然不是因為家,而是因為家里面的“人”。
  
  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為何她與她母親的關(guān)系竟然會鬧得如此僵硬?即使同處一屋、時時見面,也可以一言不發(fā)、形同空氣。
  
  總感覺那是很久之前就埋下了的種子,但直接誘因卻是前幾天的事情了。
  
  “或許我就不應該將她接回這邊。既然看不順眼,就應該離得遠遠的。”
  
  許愿很早就離開了自己的那個家,搬到了外面來住,當初的理由是方便上下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只是不愿意再在那個家里面呆下去了。之后,在許愿的印象中,也極少或者該說是幾乎沒有再與母親聯(lián)系過。
  
  直到前段日子,她的母親因病住進了醫(yī)院,她才去看過一面。
  
  透過病房的玻璃,凝視著那躺在床上睡過去的蒼老女人,那滿臉的皺紋和夾雜著銀色的頭發(fā)觸目驚心,許愿這才發(fā)覺自己的母親原來已經(jīng)老了這么多。
  
  而后,許愿就將母親接回了家。她本以為,這么多年過去了,即使再有什么齟齬,也該煙消云散了。不曾想,記憶這種東西,總是在人以為已經(jīng)淡忘了的時候突然掀起波瀾。
  
  不知道是她先開的口,還是她的母親,總之,兩人又一次陷入了那勢如水火的關(guān)系當中。只是這一次兩人似乎都“成熟”了,不再是永無止境的爭吵和打罵,轉(zhuǎn)而代之的是冰冷與沉默的峙。但這種冷暴力反而更加令人窒息。
  
  時隔多年,許愿再一次感受到了那所謂的“家”的氛圍,還是一如既往的讓她仿佛快要溺死。
  
  許愿每天入睡前都曾想,既然母親的病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干脆讓母親搬回去好了,只是第二天起來,看著母親躺在床上那一動不動的樣子,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還能怎么辦?血濃于水,雙親不由孩子自己選擇,家庭這種東西一旦形成,似乎就要永遠無法擺脫了。
  
  思緒飄轉(zhuǎn)間,許愿已經(jīng)抵達了家門口。
  
  躊躇半晌,還是嘆著氣將房門打開。
  
  霎時間,空調(diào)的寒氣撲面而來,讓她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泛起細小的顆粒。
  
  一片漆黑中,只有月色擠進那拉緊窗簾的一絲縫隙,溜進了屋中,落在那坐在搖椅上的女人身上,照亮她因為肌膚皸裂而倍顯蒼老的手上,而她的整個人則是仿佛已經(jīng)融化在了黑暗中。
  
  許愿這一次本也想與往常一樣,一言不發(fā)地就往屋子里走,但大概是因為看見了那只手,令她的心莫名一酸,同時也停下了腳步。
  
  她側(cè)對著母親,裝作不在意地說道,“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高一點吧。雖然是夏天,但這也太冷了?!?br/>  
  她努力釋放出些許善意,但換來的卻是空氣中一陣冰冷的沉默。
  
  又來?
  
  “你就不能說句話嗎——”
  
  許愿頓時心頭一陣冒火,只是在回眸后卻戛然而止。
  
  母親雙目緊閉,原來早就睡著了。
  
  許愿只能閉上了嘴。
  
  她看著母親那蒼老得可怕的臉,在這黑夜中似乎透露出一股將死之人的暮氣,心中的酸澀更加濃稠,令她忍不住咬住了唇。
  
  她呆立半天,才輕聲說道:“要睡就回屋子里去睡啊。”
  
  她輕輕走到母親身旁,本想抱著她回屋,但都已經(jīng)彎下了腰,在雙手觸碰到母親那邊冰涼的肌膚時候,卻又陡然僵硬住了。
  
  許愿面色僵冷、一動不動,心中油然而生的情緒是一陣陣的強烈抵觸,而在那抵觸背后則是深深的怨念。
  
  她還是沒有辦法做出這種表達“愛意”的行為。持續(xù)了數(shù)年的爭吵與仇恨,怎么可能一個照面就煙消云散?
  
  吐出一口濁氣,許愿直起腰桿,稍作猶豫后,回屋拿了一張毛毯,輕輕地蓋在了女人的身上。
  
  這是她目前可以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她看了一眼空調(diào)的溫度,本想將其調(diào)高,但一想到母親第二天起來極有可能因此與她大吵一架,就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空調(diào),然后回屋給母親拿多了一張被子輕柔地蓋上。
  
  拖著步伐回到自己的房中。
  
  許愿已經(jīng)懶得開燈。
  
  她將自己甩在床上,側(cè)臉望著窗外的皎月。
  
  漆黑中,月色越過虛空,落在她的右手掌心,莫名的瘙癢令她不自覺地緊握住了柔軟的被子。
  
  “老大,老大,你究竟是誰?”
  
  她喃喃自語著。
  
  “我怎么也找不到你存在的痕跡,但又確實可以感覺到你的存在,就好似在我的身旁。”
  
  許愿之所以如此執(zhí)著地想要找出那位“老大”,不僅僅是因為這可能與《灰鯤事件》有關(guān),更是因為她冥冥中可以感覺到,那位“老大”對她而言,確實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許愿自認為不是一個慣于依賴他人的女性,恰恰相反,她單薄纖細的身體內(nèi)部充斥著巨大的能量,凡是小看她的,都已經(jīng)吃過了教訓——女性在警視廳從來都不容易。
  
  但不知怎的,一提到那位“老大”,許愿就感覺到一股放松與愜意。似乎對她而言,那位“老大”是她可以無條件信任和依賴的存在。這種感覺更加令她加強了一定要解決那未知的超能力,找回“老大”的決心。
  
  時間流逝,夜色漸濃。
  
  許愿的思緒隨著月色輕柔地飄蕩著,身體的倦意漸漸沉重,編織成一張厚重的棉被,將許愿的意識漸漸吞沒。
  
  她太累了。本想今晚就開始搜查線索的,但還是明天早上起來再找吧。
  
  蜷縮著,呼吸放緩,雙眼漸漸合攏。
  
  “今夜就這么睡去吧……”
  
  可是,就在她的意識將滅未滅、混沌錯亂,快要徹底睡去的前一剎那,一個模糊的畫面,倏然從漫長記憶長河中被打撈起來,在她腦海之中,緩緩地鋪開一張怪誕的回憶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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