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趕路十分辛苦。
返回長安的隊伍龐大,又帶著許多牲畜,于是只能每天早晚涼爽的時候趕路,盡量避開午間的烈日。
秦瑯的兩支親軍隊,銀槍效節(jié)隊和黑云長劍隊輪流開路。
“孝誠!”
午間,河北官道旁邊一片樹林里,秦瑯躺在吊床上看到獨孤燕云一身鐵甲如標槍的站在那里為他守衛(wèi),不由的招手將他叫來。
“天氣炎熱,午間歇息,你也解了鎧甲休息會?!?br/> 獨孤燕云原本是幽州邊軍游騎,據(jù)說還是前朝獨孤太后的本家遠親,鮮卑血統(tǒng)的混血,高大魁梧勇猛絕倫,一桿鳳翅鎦金鏜橫掃無敵。他在被安排巡邏緝私時,屢屢攔截擒拿走私者,代州都督下的那隊邊兵走私是被他拿下,還有一次更是帶著九名手下把整整三百名突厥胡騎走私者擒下。
這彪悍的戰(zhàn)力令秦瑯對他刮目相看,最后直接把他從幽州邊軍特調(diào)到鎮(zhèn)撫司,成為自己的親軍護衛(wèi),秦瑯還以他為隊正,組建了一支新的親軍隊,賜名橫沖落雁隊。
這是一支騎兵隊,個個騎射超群,鐵騎橫沖直撞,弓弩落雁穿雕。
“司丞,職下有任務(wù)在身,不能輕離?!?br/> 獨孤燕云依然站立如槍。
秦瑯翻身起來,給他遞過去水壺,新打來的泉水,冰冷透徹。
獨孤燕云看了眼,最終還是接過飲了幾口。
秦瑯見他盡忠職守,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又躺回自己吊床。樹林里挺陰涼,大家或在睡覺,或是在小聲聊著天。
秦瑯睡不著,便找獨孤燕云聊天。
獨孤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著話。
聊了許久,秦瑯倒也終于知道眼前這位猛人為何他遇到時才只是個火長了,這人本事沒的說,但就是有點自恃身份,或者說總是掛念著自己是八柱國獨孤信的后代,平時吧跟其它人總是不太合群。
尤其是這人好干凈,喜奢華,還好酒。哪怕都只是個火長了,還總是要一副王公子弟式的講究。
軍旅之中,沒那么多條件講究,大家都比較隨意,偏偏他平時總是十分講究,身上的鎧甲衣袍總是要锃亮整潔如新,經(jīng)常要洗澡等。
他的這些行為,讓其它的同袍們總覺得他瞧不起他們,畢竟絕大多數(shù)府兵其實都只是小地主自耕農(nóng)子弟,并不是每個人都是貴族官員后代,哪來那么多講究啊。
除此外,獨孤燕云打仗雖猛,卻有點嗜殺,出手不留情,平時冷淡不合群,不喜歡去討長官喜歡,于是乎這種人就被視為是刺頭,甚至被上司覺得藐視上司,然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雖屢立戰(zhàn)功,可每次都會被以各種理由處罰,導(dǎo)致從軍多年還只是個小火長。
不過秦瑯倒覺得這人挺不錯,他更看重的是獨孤燕云的本事,所以了解后覺得這人沒大問題,便把他調(diào)了過來,還讓他為首組建了橫沖落雁隊。
一路南下,每天的日子都很簡單枯燥。
天不亮趕路,到了半晌時找個陰涼的地方歇息避暑,等到太陽西斜再趕一段路。
每天走走停停,因為隊伍人多倒也不寂寞,偶爾還會有不長眼的賊匪過來打個劫,給大家添點樂趣。
把那倒霉不開眼的賊人俘虜,貶為奴隸,負責每天宿營時砍樹挑水喂馬挖茅廁立營柵,有時還會順便去把他們的賊穴給犁一遍,順便賺點外快。
羅通與李存孝兩個孩子一路倒是有伴,竇紅線留在河北,但同意秦瑯把羅通從洺州南陽公主那里接去長安。
有空時教教他們武藝,或是讀書識字繪畫,兩孩子雖年少,但都挺勤快努力,每天自己騎馬同行。小突厥李存孝不會武,但很認真的學,他比羅通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更多,這孩子知道自己無法跟羅通比,雖然年紀差不多,可羅通已經(jīng)是國公爺了。
長安。
李世民正召集重臣大將們在東宮議事。
涼州、靈州、并州越來越多的情報奏入長安,顯示突厥的入侵迫在眉睫。
突厥還未越境南下,但朔方反王梁師都已經(jīng)先一步出兵了。
李靖奏報,梁師都集結(jié)兵馬八萬,兵臨夏州。
李世民召集群臣,不僅限于三高官官和東宮班底,許多重臣大將皆被召入宮中共議軍事。
淮安王李神通、河間王李孝恭、江夏王李道宗、駙馬都督柴紹、司徒竇軌等皇親國戚也都參會。
殿中,并州總管李世績派來的參軍劉仁軌正在做報告,“曹國公已下令并州以北五州共計三十四縣百姓,人口一萬七千九百余戶,盡數(shù)遷往雁門關(guān)以南。其存糧兩萬四千余石,牲畜牛馬六千八百余頭,也皆隨人口遷入雁門關(guān)以南。來前曹國公讓臣奏告太子,若北虜果真借我河?xùn)|南下,那么管教他餓死在雁門關(guān)以北,絕不讓其過雁門關(guān)?!?br/> 曹國公便是并州都督李世績,坐鎮(zhèn)太原。
他現(xiàn)在代北搞堅壁清野,就是要不給突厥人可乘之機。
清空代北,然后堅守雁門關(guān)、樓煩關(guān)一線,以并州太原為支撐,打一場防御戰(zhàn)。
李世民聽了臉上并沒有什么高興之色。
“堅壁清野,如此一來,一萬余戶近十萬人口被迫背井離鄉(xiāng),如此大規(guī)模的遷徏避難,百姓要吃多少苦。我擔心餓不死突厥人,倒會餓死無數(shù)背井離鄉(xiāng)的代北百姓?!?br/> 劉仁軌忙道,“請殿下放心,曹國公早有準備,代北五州百姓南撤,著并州等五州各對口安置一州百姓,原代北各州縣官吏,依然要繼續(xù)統(tǒng)領(lǐng)民政,治理刑獄。并州等對口諸州,也會安排南撤百姓墾荒屯田等,并會拔給糧食以維持生活,絕不是不管不顧?!?br/> “南遷百姓一路上的牲畜死傷,也會由并州大都督府照件賠償。”
新任民部尚書裴世矩皺眉道,“現(xiàn)在這季節(jié),百姓墾荒屯田也來不及了,起碼損失一季收獲,官倉存糧也支撐不了多久?!?br/> 裴世矩原本是隋朝是楊廣的心腹重臣,曾被稱為五貴,此時已經(jīng)是七十多歲年紀了,不過這人擅長外交,本事還是很強的。如今取代鄭善果主持民部,他對于錢糧這塊自然比較關(guān)注。
吏部尚書長孫無忌則直言,“南遷雖苦,可總比將他們遺棄在代北,被突厥人擄掠強,暫時苦一點,等我們打敗了突厥,到時他們就又可以重返故地家鄉(xiāng),恢復(fù)生產(chǎn)了?!?br/> 裴世矩卻并沒有給長孫無忌這位太子第一心腹面子,直言道,“我還是覺得李世績在并州的這防突備戰(zhàn)有些消極。這方面還不如那位十六歲的翼國公,他在幽州可沒有搞什么堅壁清野,移民南遷?!?br/> “幽州這次本就不是突厥進攻方向!再說了,幽州有長城護衛(wèi)!”長孫無忌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