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云天瑞把秀姑繡百子衣的酬勞送來。

????這件百子衣秀姑繡了兩年才完工，最后小半年幾乎天天趕工，知府太太和知府千金看過后非常滿意，付了四百兩工錢。這是按一流繡娘付的工錢，當(dāng)初接活時就把秀姑定為一等的繡娘，在契約中寫明了耗時近三年的工錢數(shù)目，以免雇主收了活計最后卻不認(rèn)賬的事情發(fā)生。秀姑雖然用兩年繡好了百子衣，但是依然算三年工。

????其實(shí)，這份工錢并不算高。

????當(dāng)初白家想雇傭秀姑做繡娘時，開的工錢是一年三百兩，包括四季衣裳等。四百兩平攤下來，一年不到一百五十兩。

????當(dāng)然，做白家雇傭的這種繡娘極為辛苦，必須起早貪黑地繡花，傷身又傷眼，而且知府太太和知府千金手里闊綽，說百子衣繡得比她們想象中更加精美絕倫，上身后定會艷驚四座，因此另有一份賞賜給秀姑。

????說到白家，云天瑞帶來了關(guān)于白家的消息。

????白東家得罪了知府太太后，其他人很會見風(fēng)使舵，白家的生意每況愈下，無論他如何補(bǔ)救，都不見成效，去年黃河決堤，他家住在黃河附近，損失巨大，死傷無數(shù)，白東家沒死在洪災(zāi)里，卻在瘟疫中喪命，如今幾個兒子爭家產(chǎn)，鬧得不可開交，猶未停息。

????加上云掌柜那件事發(fā)生后很少有人愿意在白家做工，以及府城中商賈甚多，趁機(jī)瓜分了白家的生意，偌大一個白家，就此風(fēng)流云散，淪為尋常商賈。

????“報應(yīng)！報應(yīng)！”云天瑞重復(fù)從前說過的話，眼圈微紅，掩飾不住骨子里的幸災(zāi)樂禍，“爹在天之靈，總算可以瞑目了。天道好輪回，欺辱掌柜伙計，最終落得不得好死！”

????“仇人已死，老三，以后和你老娘媳婦孩子們好好過日子?！睆埓T說完，聽從秀姑的意思，把云天瑞余下的欠債二百二十兩勾去二十兩。親兄弟明算賬，二十兩是云天瑞做中人的錢，和其他繡娘一樣算，抽半成與中人，而非寄賣的二成。

????云天瑞推辭不過，只得同意，帶著秀姑從知府太太母女賞賜里挑出的東西回城。

????秀姑收拾完剩下的東西，把四十兩黃金和一些綢緞物事放進(jìn)地窖里。云天瑞善解人意，拿到銀子后就在府城直接兌了四十兩黃金帶回來。

????張碩去年殺一個多月的豬羊掙了五六十吊錢，年底還得了自稱耿李氏的李家三姑奶奶五兩賞錢，加上今年兩個多月賺的一百多吊錢，都換成了金子。壯壯的筆墨之資和日常開銷用家里余下的和賣陳糧得的銀錢就夠了，這筆錢全部存了下來。

????張碩做了里長，每個月還有一吊錢可得。

????太、祖皇帝憎恨貪官，頒布高薪養(yǎng)廉政策，當(dāng)今圣上依然實(shí)行，大小官員的俸祿比前朝翻了兩倍不止，每季還有朝廷發(fā)的瓜果冰炭等物，里長雖然不入流，卻也有衙門發(fā)錢。

????瞅著私房錢匣子里最近放進(jìn)去的四十五兩黃金，再看看嫁妝箱子里積存的上好綢緞綾羅和珠寶首飾等物，秀姑心滿意足，這兩年尤其是去年雖然驚險了些，但是沒有白忙活，她的私房錢一向有進(jìn)無出，私房錢匣子里還有一大半的空間，什么時候把匣子裝滿就好了。

????秀姑取了王家送的綢絹出來，起針給老張做壽衣。

????上用綢絹花樣顏色本就十分繁復(fù)精美，除了領(lǐng)口、襟前和袖口、褲腳外，其他部分的衣面上繡花就有點(diǎn)畫蛇添足，所以她很快就做了繡工精致縫工精巧的壽衣。

????老張贊不絕口，喜歡得不得了，寶貝似的收在房里。

????壽衣已經(jīng)做完了，棺材板遲遲未得。

????張碩和秀姑夫婦想給老人尋上好的棺材板，一時也不急，秀姑不用做莊稼活，小野豬會走路了不用天天抱著他，一歲時又?jǐn)嗔四?，壽衣做好后，她便開始構(gòu)思下下一件活計。構(gòu)思之前叫張碩問了林主簿，他們不打算繡之前的雙面繡，她方叫張碩像瑞兒打聽李家三姑奶奶的喜好，聽說她酷愛國色天香的牡丹，這幅圖就以牡丹為題。

????哪知小野豬開了口，會說的字越來越多，同時走路走得穩(wěn)，開始變得淘氣異常，秀姑有一回疏忽，小家伙直接推倒繡架，刮破了繡了兩天的繡面，秀姑氣得要命。

????“爹，快把小野豬帶走，在家里凈淘氣，推倒繡架是小事，砸到了他可怎么辦？繡面上頭還有繡花針，戳到了又怎么辦？上回眼錯不見就把他哥哥的硯臺給摔了，墨汁蹭了一身?！毙∫柏i做的淘氣事兒，一天都說不完。

????“行，我天天帶小野豬都不嫌煩。”

????老張素來疼愛肖似獨(dú)子的小孫子，笑呵呵地帶他去東邊地里看短工干活。

????春盡夏至，應(yīng)是收割麥子插稻秧種玉米的季節(jié)。

????上一季沒有種莊稼，地養(yǎng)了大半年，春耕時仔仔細(xì)細(xì)翻耕了一遍，瞧著肥沃得很，張家種著四十畝家常米的地乃是四大塊地，每塊十畝，皆連成一片，打了埂灌了水，地里又平了一遍，水沒小腿，短工們各個戴著斗笠頂著太陽彎腰插秧，干得熱火朝天。

????張家年初又和蘇家換種了一塊地，就是和秀姑陪嫁田相鄰的三畝多地，用來種那一石五種好米，種得稀了點(diǎn)，每一種稻米的秧子種半畝，用了兩畝半地。到最后家里常用米的稻秧居然剩了點(diǎn)，就插在剩下的九分地上。

????玉米、紅薯、花生、大豆、高粱、紅豆、綠豆、黑豆等他們家依然都種了些。

????絕收之痛令村民難以忘懷，如今有地有種，個個早出晚歸，拼命干活。他們種的莊稼以玉米和紅薯居多，收成高，而且都是家常吃的口糧，不會挨餓，如若種了稻谷，大部分人家都是賣掉然后買粗面回來吃，沒有幾家吃得起白米細(xì)面。

????村里死了那么多人，活著的人要么買地、要么賃地、要么有地，愿意打短工的人不如以往多，連同欠債的人家，老張才找了二十八個人，得兩三天才能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