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蘇州府,常駐人口八十萬,此地不但風(fēng)景迷人,還是江南各地最繁華的城市之一。即使現(xiàn)在是寒冷的冬天,依舊擋不住街道兩旁青樓酒院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在這遠(yuǎn)離戰(zhàn)火兵燹肆虐的城市顯得額外愜意。
巨大的蘇州城內(nèi)西街口,有一華麗莊園占據(jù)整條街道三分之一,正是大名鼎鼎的姜府,當(dāng)朝丞相姜晏的府邸。
府邸內(nèi)一處格外清新的別院內(nèi),梅花開的正盛,在寒風(fēng)中傲寒而立。梅花樹下,姜若顏身披雪白的裘絨,玉手捧著一塊暖玉,眉頭深鎖,說不出的絕世傾顏。
立在身后的婉兒小心翼翼地勸道:“小姐,進(jìn)屋吧,小心別凍著。”
姜若顏聞言微微搖頭,輕啟玉唇:“不知道現(xiàn)在遠(yuǎn)東百姓可否安然渡過這個冬天,被胡奴擄走的百姓現(xiàn)在定是百般煎熬吧,失去家中頂梁柱的妻女老小又該怎么辦?”
婉兒道:“小姐,你又來了,那些事自有老爺做主啊,還有小姐,我就說了不要叫你在鶴陽樓亂說話的,這下好了吧?整個相府和大周各地都傳開知曉了,連老爺和夫人都為你操碎心了?!?br/>
姜若顏蹙眉說道:“他們有什么可操心的?我姜若顏決定的事任何人無法改變,娘親那邊我自會去與她說道,婉兒你就不要管了?!?br/>
婉兒搓了搓冰冷的手嘆道:“唉~小姐呀,你太任性了,夫人原本想將你許配……”
“婉兒……”姜若顏微微一怒,“我說了,誰能給遠(yuǎn)東百姓帶來安寧,驅(qū)逐胡虜我才會委身下嫁,你覺得我說的話是兒戲么?”
“這……”婉兒一下子不知所措,“婉兒自然是知曉小姐性子,一言即出,誰都無法改變的……”
姜若顏眉頭一松:“知道就好,此事休要再提?!?br/>
婉兒猶豫了一下子,還是鼓起勇氣小聲說道:“小姐,容奴婢多一句嘴,我聽說老太爺知曉此事后,已經(jīng)給小姐物色了一些將門之才……”
說到此,婉兒緊張地望向姜若顏,見她沒阻止,便接著說道:“一個叫宋景浩,遠(yuǎn)東將門宋淵之后,也是燕州總督宋濂之子,小姐你應(yīng)該見過的……”
姜若顏輕輕點(diǎn)點(diǎn)頭思索片刻道:“宋家二公子,有過一面之緣,觀他談吐確實(shí)不凡,也有領(lǐng)軍作戰(zhàn)經(jīng)驗(yàn)……可惜……”
說到這兒,姜若顏不再多言,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宋景浩還是頗有不足。
婉兒接著道:“另一個則是那李家大公子,李宿溫……”
姜若顏眼中閃過一絲溫柔:“李家公子確實(shí)人中龍鳳,或許……”
姜若顏欲言又止,良久嘆了口氣說道:“或許真能實(shí)現(xiàn)我心中所愿罷……”
婉兒見姜若顏似乎對李宿溫略有好感,趁機(jī)取笑道:“小姐,你還記得么?那年你十四歲,你倆初見時,將定情之物交托給了李公子……”
姜若顏面色罕見一紅:“多嘴,那年我才多大,不懂事才……婉兒你休要多想……”
“小姐,你臉紅嘞……真不多見啊?!蓖駜簩纛伌蛉さ?。
“哪有,只是天太冷了……”姜若顏被揭穿心思,臉更紅了。
婉兒繼續(xù)說道:“聽說李公子可是為了小姐你不顧族內(nèi)阻撓一直未成婚,對小姐一番心意連奴婢都知曉了,就等著小姐點(diǎn)頭,將你明媒正娶,用八臺大驕把小姐抬進(jìn)李家呢?!?br/>
姜若顏畢竟不到十八,女孩子家在這個年齡段對美好事物還是非常向往,聽聞婉兒這么說也沒反對,輕聲道:“希望他能實(shí)現(xiàn)我的心愿,還遠(yuǎn)東一片安寧,屆時我什么都答應(yīng)他……”
婉兒見姜若顏這么說,抿嘴笑了笑,然后緊緊身上棉襖道:“小姐,回房吧,這天太冷了?!?br/>
“嗯……”姜若顏輕聲應(yīng)道,“多命人采購些糧食油鹽,等正月一過便回遠(yuǎn)東,給那些被蠻子欺凌而破敗的百姓家里送去些安慰罷。”
婉兒道:“小姐,你還是這么善良,遠(yuǎn)東百姓會感激你的?!?br/>
姜若顏搖搖頭道:“每次胡虜過后,多少家庭妻離子散?我所做的這些根本微不足道,只希望有人可以阻擋塞外侵襲,遠(yuǎn)東百姓早日遠(yuǎn)離戰(zhàn)亂,能過上太平日子?!?br/>
說完,將手中暖玉交到婉兒手上:“瞧你雙手凍得,回房吧?!?br/>
婉兒心中一陣感動,還是小姐對自己最好,以后小姐有什么危險,無論如何也要挺身擋在小姐身前。
……
蘇州府東街一處,江南史家,史家三公子史宗杰正獨(dú)自在亭中吹奏玉笛,一股凄涼之音從他笛聲中緩緩道出。
良久,一曲吹罷,他舉起桌邊斟滿酒水的瓷杯,仰脖一口飲盡。
“如鳶……”他雙目因?yàn)榫凭蚨t發(fā)直,嘴里不住念叨佳人芳名。
念至深處,史宗杰突然拔出桌案邊的玉雕寶劍,舞動起來,劍勢顯得瘋癲異常。
“哼!”史宗杰正舞的入神,突然身后傳來一陣怒斥聲。
“爹!”一見是自己父親,史宗杰只能停下手中長劍,立在原地不出一言。
史父,也就是蘇州行省總督史文靖,姜若顏的舅舅。
只見史文靖見兒子這般形態(tài),一副恨鐵不成鋼,怒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樣子?不就一個女人么?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
史宗杰滿臉帶淚:“爹,我只喜歡如鳶一人……”
“住嘴!”史文靖大怒,“這輩子別想了,現(xiàn)在薛如鳶已經(jīng)成夏國異族玩物,我勸你最好趕緊把她忘掉!莫要再惦記……”
史宗杰被觸及痛處,嚎啕大哭:“如鳶,如鳶啊……”
“哭什么!”見兒子這番模樣,史文靖氣的上前就是一巴掌,大喝道:“為了這么個破敗女子,你居然這番模樣,這幾日在外丟盡了我的臉!連你表妹若顏回來許久都不去探望,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史宗杰捂著通紅的臉,被自己父親震懾住,嚇得說不出話來。
史文靖繼續(xù)呵斥:“趕緊收拾下,沐浴更衣,今晚隨我去姜家赴宴?!?br/>
史宗杰道:“赴宴,這是為何?”
“逆子!”史文靖一聽頓時又是心頭火起,“前幾日和你說的話忘了?見你每日消沉,為父已經(jīng)托人給你說了門親,王家千金年芳二八,端莊賢惠,又兼才貌兩全,是個持家相夫教子的好女子,今夜設(shè)宴你和他見一面,等正月一過就拜堂成親?!?br/>
“爹!我不娶!那王家千金我都沒見過,我不會喜歡她的!”史宗杰一聽,立馬咆哮起來。
“啪!”又是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徹亭院,史文靖滿臉怒氣沖沖。
“這事就這么定了!你答應(yīng)也得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也得答應(yīng)!省得你整日惦記著那殘花敗柳,壞了我史家臉面,更壞了你自己前程,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