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凌妙妙一路暢通無阻、步履匆匆地進(jìn)了廳堂。
宮中派來交接事物的大員剛剛離開,空氣中混雜著招待茶的香氣與安神的香料味,裊裊一縷白煙從香爐中冒出,在空氣中盤桓上升,背后是癱坐在椅子上的郡守,剛剛應(yīng)付完差事,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爹爹?!?br/>
“呦,我兒來了?”郡守胖嘟嘟的臉上瞬間浮現(xiàn)出生動的神采,仿佛被突然添注了力量,他快活地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拖了張椅子到幾案對面,“快來爹這兒,累不累?”
他虛白的和額頭和鼻翼掛著密密匝匝的汗珠,不停地用手帕擦著,實在是一個愛出汗的人。
凌妙妙反手掩上了門,手腳麻利閉上了窗,這才滿臉嚴(yán)肅地坐在郡守對面,開口便道:“爹,剛才那人是不是宮里派來賑災(zāi)的?”
郡守愣了愣,“欸?!焙眯Φ?,“好閨女,你認(rèn)得他?”
“不認(rèn)識?!绷杳蠲钪惫垂吹乜粗难劬?,“這次的錢,爹爹還沒動吧?”
郡守的笑臉僵了一刻,尷尬蔓延開來。
過了一會兒,他打破了寂靜,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近似于驚慌和討好的表情,“我兒,你什么時候開始管這些事了?”
他見妙妙臉上一絲笑影也沒有,耐心寬慰,“這些事你不用操心,爹爹會處理好的,乖寶兒什么也不用管……”
“能不管嗎?”凌妙妙打斷,“爹,你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賑災(zāi)的銀子是能碰的嗎?”
“……”郡守的表情沉了沉,隨后露出一絲奇異的微笑。
這微笑是像是一頭雄獅充滿慈愛和寬容地看著張牙舞爪的幼崽,“是是是,我兒教訓(xùn)的是,爹爹該打,該打。”
他笑了一陣,接道,“賑災(zāi)需要多少,爹爹心里有數(shù)的——對了,聽丫頭說,今年的紗上來有疙瘩?爹爹這就重新收一批……”
凌妙妙望著他的臉出神,感到一陣無力。
什么進(jìn)項都要揩油,當(dāng)官的早習(xí)以為常,太倉富饒,格外受宮里重視,揩到手的也就多些,郡守當(dāng)然不覺得有什么。
凌虞的母親早逝,郡守作為一個爹可謂仁至義盡,對女兒要月亮不給星星,可是,他對待質(zhì)問的神色,縱容里透露出一絲好笑——他笑什么呢?笑她一個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貴的大小姐,不懂得官場生態(tài),還幼稚地指手畫腳?
“不必了。”她嘆了口氣,神色愈加低落,“我什么你也聽不進(jìn)去,我不說了?!?br/>
“別生氣?。俊彼@到她面前,做了個滑稽的鬼臉逗她,“乖寶兒,笑一個?”
“我笑不出來?!泵蠲顒e過頭去,聲音故意顫了顫,“爹爹,你知道嗎,我做了個夢——”她咬住嘴唇,眼里淚汪汪的,“我夢見,就因為這次的事,咱家讓宮里抄家了!”
郡守府里上上下下兩百多號人,要么被生擒,要么與父親一起葬身火海,全府只走脫她一個,被托付給了拂衣和慕瑤,從此淪落天涯,于是才有了后面的是是非非。
當(dāng)然有人要替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