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1
1997年6月30日。
進入夜晚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駐港部隊深圳同樂軍營，警偵連長林銳上尉身著97夏常服，全副武裝走出連部。警偵連全體官兵已經(jīng)在他的面前站成整齊的隊列。林銳的眼睛在大檐帽下射出凌然的寒光：“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軍委主席命令，我中國人民解放軍駐港部隊將于今日0時開始正式接管英軍防務，對香港恢復行使主權(quán)！”
田小牛站在排頭兵的位置，戴著白手套，手持95自動步槍莊嚴肅立。
“我駐港部隊步兵旅警偵連，將和其他單位的官兵一起組成進駐香港的先頭部隊！”林銳的聲音很高卻非常堅定，“我們這先頭部隊的509名中國人民解放軍官兵將于1997年6月30日9時整從皇崗口岸提前進入香港，接管香港防務！”戰(zhàn)士們面色嚴肅，看著連長一句話都不說�！澳銈円涀 绷咒J高聲說，“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我們是代表中國人民解放軍進駐香港的儀仗隊！——但是，如果出現(xiàn)萬一情況，我們就是戰(zhàn)斗隊！”
“提高警惕！保衛(wèi)祖國！”戰(zhàn)士們齊聲怒吼，行持槍禮。
“登車待命！”林銳高聲說，戰(zhàn)士們紛紛登車。
2
特種大隊禮堂，節(jié)日氣氛濃厚。滿禮堂都是國旗、香港區(qū)旗和大紅雙喜字。軍容齊整的官兵們樂呵呵地在迎接來賓，特戰(zhàn)二連連長張雷上尉的婚禮將在今天舉行。雷克明穿著燕尾服，頭發(fā)打著油，舉著指揮棒在指揮一支小小的交響樂隊。《喜洋洋》奏得樂手們搖頭晃腦，雷克明也是怡然自得。蕭琴坐在首席上，劉勇軍的老戰(zhàn)友和部下們紛紛來道賀。退休的張副軍長穿著沒有領花肩章的空軍制服，和妻子一起坐在蕭琴旁邊，兩家老人談興正歡。
“今天是回收香港的大喜日子，我們老劉要在軍區(qū)作戰(zhàn)值班室值班�！笔捛傩χf，“所以今天不能出席婚禮了，他委托我向你們二位道歉。明天到家里去喝，張副軍長和老劉好好喝！”
“退了，退了，你叫我老張就可以了。”張副軍長哈哈笑著擺擺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這是全軍都要戰(zhàn)備的關鍵時刻！他們特種大隊現(xiàn)在也是在戰(zhàn)備狀態(tài)，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嘛！”
禮堂舞臺上是一個大屏幕投影，正在放著中央電視臺現(xiàn)場直播的駐港部隊歡送晚會和駐港部隊各個現(xiàn)場的準備情況。劉曉飛在組織著婚禮現(xiàn)場，和何小雨一起迎接著客人。林秋葉匆匆趕到，車里還帶著方子君和她的心肝小寶貝。
“喲！小兵兵！”何小雨撲上去搶過孩子，“讓媽媽親親！”
方子君笑：“那你今天就抱著吧，這孩子越來越胖，我都抱不動了！”
小兵兵咯咯笑著，伸手去抓劉曉飛胸前的傘徽和潛水徽。劉曉飛笑著摘下來給小兵兵戴上：“兒子！現(xiàn)在是叔叔送你，等你長大了自己掙！”
“長大了可不能當特種兵！”方子君苦笑。何小雨抱著小兵兵笑著親：“對，兒子！咱長大了不當特種兵，咱當軍醫(yī)！咱的腦子聰明著呢，哪兒能當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的特種兵？”
林秋葉苦笑：“你就看你爸爸戰(zhàn)備值班沒來就胡說吧！你爸爸當了一輩子特種兵，讓他聽見還不修理你？”何小雨笑：“嘿嘿！他敢！走，兒子，媽帶你去找爸爸！”
“這是誰來了！”陳勇已經(jīng)是少校了，他驚喜地從人群當中站出來，沖過來抱住兒子就親。胡子扎得兒子臉生疼，哇哇哭著用最簡單的音節(jié)喊媽媽。方子君急忙跑過去搶過兒子：“我說你就不能不親他��？瞧你那胡子！”
“我刮了！”陳勇嘿嘿笑著。方子君白他一眼：“刮了也能扎死牛！離我兒子遠點兒！乖，兵兵不哭哦——”兵們嘿嘿樂。拿著酒壺站在一邊的剛剛?cè)脒x特種大隊的新隊員列兵小莊嘿嘿笑：“嫂子，那我們營長親你咋辦��？”方子君哭笑不得：“喲！瞧瞧，陳勇！這就是你帶的兵�。繘]大沒小了？”
“看我不修理你！”陳勇一瞪眼，“今天張連長結(jié)婚我不罰你，明天早上你單獨兩個5公里！”
“是！”小莊立正，一臉苦相。
“沒規(guī)矩�！标愑潞俸傩Γ靶∏f這兵不僅是城市的，參軍時候還是在校的大學生，戲劇學院讀導演的。自由散漫慣了，回頭我收拾他！”方子君笑著說：“你？你不許對戰(zhàn)士搞體罰啊，現(xiàn)在可都是文明帶兵了！小莊，你們營長敢罰你，你就告訴嫂子，嫂子收拾他！”
“是——”小莊怪聲怪氣高喊。方子君抱著孩子剛剛坐下，何小雨就飛跑過來搶走了：“兒子，媽帶你去看電視！今兒香港回歸了！”
小莊走過來給方子君倒酒，低聲道：“嫂子，您是軍區(qū)總院婦產(chǎn)科的？”
“��？怎么了？”方子君看他。小莊嘿嘿笑：“小影——在你們科室吧？”
方子君看著他：“喲喲！你人不大膽子不小啊，我們科室新來的小美人，你也膽敢惦記？那可是我們醫(yī)院新一代的院花！”
“她是我對象，高中就是。”小莊嘿嘿笑，“知道你要來，麻煩把信給我捎去。”
方子君笑著接過信封：“成啊，現(xiàn)在的小兵不得了啊？寫的什么，要不我先審查審查？”
“情詩。”小莊嘿嘿笑。方子君感嘆：“不得了！不得了！陳勇！”
“到！”陳勇正在和別的干部說話，轉(zhuǎn)身就起立。
“你追我的時候，怎么不寫情詩�。俊狈阶泳室庑χ鴨�。陳勇尷尬地笑：“我？我哪兒有那個腦子？我不是給你做了一大堆子彈工藝品嗎？”兵們哄堂大笑。
張雷在后臺對著軍容鏡整理軍容，空降兵傘徽、陸軍特種兵傘徽和陸軍特種兵潛水徽一一別上了。他戴上軍帽，看著鏡子里俊朗英氣的陸軍特種兵上尉。新郎的禮花別在了右胸。他長出一口氣，自信地笑笑，走向化妝間。
化妝間里，劉芳芳在對著鏡子化妝。她很緊張，手都在哆嗦，旁邊的女同學笑著給她描著眉毛：“你緊張什么�。拷Y(jié)婚而已��！閉上眼睛，你亂眨眼要畫壞了！”
“說得輕巧！人這一輩子就這一次，我能不緊張嗎？”劉芳芳深呼吸，閉上眼睛。一只黝黑粗糙、骨節(jié)分明的手無聲伸來，接過女同學手里的眉筆。女同學笑笑，退后。劉芳芳閉著眼睛等著，半天沒動靜，覺得很奇怪。一只手勾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慢慢轉(zhuǎn)過來，她的臉?gòu)赡廴缁ǎ骸翱禳c兒��！張雷是個急性子，別讓他等！要不又得跟我發(fā)火！我去商場買個東西他都催，結(jié)婚這么大的事兒他肯定著急！”
女同學撲哧一聲樂了，捂著嘴悄悄出去了，回手輕輕關上門。眉筆慢慢落在她的眉毛上，細致地描著。劉芳芳不敢說話不敢動，怕壞了妝。張雷描完，笑笑：“不錯，秀色可餐。”劉芳芳嚇了一跳，直接就蹦起來，尖叫一聲睜開眼：“張雷？！你想嚇死我��！”
張雷笑笑：“給美人描眉也是人生難得的樂趣，何況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你個流氓就沒正行吧！”劉芳芳緩緩神色，穿上軍裝上衣去拿放在化妝臺上的帽子。張雷一把抓住她的手�！案蓡岚�？要來不及了！”劉芳芳說。張雷捧起她的臉，俯下頭欲吻。
“別這樣成不成，我剛剛化好的妝！”劉芳芳哀求著跳開，“張雷，張雷，我人都嫁給你了！你別總這樣跟逮不著似的行不行？你現(xiàn)在好歹也是個連長了，別動不動就跟我耍流氓！”
“過來吧你！”張雷笑著拉住她，一把拉在懷里，劉芳芳還要掙扎，張雷的嘴唇已經(jīng)覆上了。劉芳芳勾住他的脖子和他接吻，吻得很熱烈。張雷的手伸進了劉芳芳的軍裝，劉芳芳一把推開他：“絕對不行！絕對不行！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鬧？你長不大�。俊�
張雷笑著戴上軍帽：“成，晚上收拾你�！�
“救命啊——我嫁給一個大流氓！”劉芳芳苦著臉，張雷笑著說：“你自己選的�！�
“你看看你，一嘴煙味不說，把我的妝都弄壞了！”劉芳芳趕緊對著鏡子補口紅。
敲門聲響起，女同學在外面喊：“我說你們倆膩歪夠了沒��？外面可都等著呢！”
“來了！來了！”劉芳芳著急地說，“你看，都是你害的！”她補上口紅，在手紙上抿抿嘴唇，戴上帽子：“哎呀，你啊這個時候抽什么煙��？走走走！”
3
“出發(fā)！”電臺里傳出先頭部隊指揮員的命令。吉普車、卡車和步兵戰(zhàn)車的發(fā)動機開始轟鳴。林銳坐在吉普車里，目光炯炯有神。田小牛和士兵們站在卡車上，手上戴著白手套，左手抓著卡車護欄，右手持著步槍。在旗手車的引導下，車輪啟動了。
八一軍旗高高飄揚，旗手神情嚴肅。轉(zhuǎn)出營門，已經(jīng)是一片歡呼的海洋。
4
官兵們歡呼著，在雷克明的《結(jié)婚進行曲》奏鳴下，對新人鼓掌。張雷和劉芳芳挽著胳膊走過紅色地毯。雷克明揮舞著指揮棒：“你們按照事先排好的來！”他把指揮棒放下，走上禮堂舞臺中央。官兵們都站起來，敲鑼打鼓，氣球和彩屑、彩帶亂飛。劉芳芳羞澀地低下頭，張雷自信地笑著看著大家。方子君笑著對張雷舉起酒杯，張雷點點頭，報之以真誠的微笑。
雷克明穿著燕尾服組織婚禮，他伸出雙手示意大家安靜。背景大屏幕上的駐港部隊先頭部隊正在開進，兩旁的群眾都在歡呼。雷克明高聲說：“今天是個雙喜臨門的大好日子！香港，在今天0點將正式回歸祖國的懷抱！我們中國人民解放軍將進駐香港，恢復對香港行使主權(quán)，接管香港防務！”交響樂隊奏響《解放軍進行曲》的前奏。官兵們歡呼。
“我們狼牙特種大隊的特戰(zhàn)二連連長張雷上尉和醫(yī)務所的劉芳芳中尉，也在今天這個歷史的時刻喜結(jié)連理！”交響樂隊奏響《婚禮進行曲》的前奏。官兵們熱烈歡呼。
“這是我們狼牙特種大隊的一件大事！”雷克明笑著說，“為什么說是大事呢？有的同志說了，我們每年都有年輕干部結(jié)婚啊？——我說是大事，是因為他們兩個都是特種兵！這是我們大隊的第一對夫妻特種兵！”交響樂隊奏響《特種兵之歌》，雄壯歡快的節(jié)奏響徹大廳。官兵們對著舞臺上的新人拋出無數(shù)彩屑、彩帶，氣球也飛上天花板。
“同志們——”雷克明舉起一個酒杯，里面當然是飲料，“讓我們高舉手中杯，為了我們大隊的第一對夫妻特種兵——干杯！”嘩啦啦，一片碰杯的聲音。
5
“干杯！”廖文楓舉著手里的酒杯和曉敏碰杯。穿著睡衣的曉敏偎依在廖文楓的懷里，笑著喝酒。電視上在放著駐港部隊先頭部隊開進，萬人歡送的盛況。
“我發(fā)現(xiàn)你真的好愛國��！”曉敏笑著說。廖文楓一邊喝酒一邊笑著說：“我也是中國人。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歷史時刻，我們的殖民地收回來了！自從1927年1月4日國民革命軍進駐漢口英租界，收回國民政府對漢口英租界的管轄權(quán)，已經(jīng)整整70了年��！中國軍人將再次踏上被外國殖民者強占的國土，恢復行使主權(quán)！”
“你最近開朗了很多。”曉敏看著他笑，“我好像最近才發(fā)現(xiàn)真正的你一樣�！�
“因為，”廖文楓喝完杯中的酒，目光堅毅，“我現(xiàn)在才是一個真正的中國人！”
電視上，駐港部隊已經(jīng)接近皇崗口岸。
6
a軍區(qū)司令部作戰(zhàn)值班室。大屏幕上在放著盛況，電報和電傳飛馳，高級軍官和參謀們忙成一團。劉勇軍穿著常服站在大屏幕前，何志軍等一干高級軍官站在他身邊。
車隊正在接近皇崗口岸。
香港的一處僻靜的別墅。馮云山站在臨時指揮部的大屏幕前面，看著各個方面?zhèn)鱽淼那閳螅骸巴ㄖ鱾�單位，一定要保證香港回歸儀式的安全！做到萬無一失，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都是要掉腦袋的！”“是！”精干的偵察員回答。馮云山目光轉(zhuǎn)向大屏幕。
車輪越來越靠近皇崗口岸的白線。第一輛高舉八一軍旗的旗手車的輪胎軋過皇崗口岸的白線。八一軍旗開始飄舞在香港上空。
特種大隊的禮堂幾乎要被歡呼聲掀了蓋子。雷克明高舉指揮棒一揮，交響樂隊開始演奏雄壯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行曲》。全體在場軍人起立，扯著嗓子高唱軍歌：“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張雷和劉芳芳手挽手高唱軍歌；張副軍長起立高唱軍歌；何小雨和劉曉飛高唱軍歌；陳勇抱著兒子，方子君站在他的身邊高唱軍歌。雷克明揮舞著指揮棒陶醉在軍歌當中，激情四射，頭發(fā)也甩來甩去。激動和自豪的淚水，都從這些軍人的臉上滑落。
a軍區(qū)司令部作戰(zhàn)指揮室。將校們沒有歡呼，在仔細看著傳達上級命令的各個電子屏幕和作戰(zhàn)地圖。劉勇軍對著大屏幕高聲命令：“不到香港回歸完成，軍隊不能放松警惕！”
車隊開進屬于香港的土地上。林銳對著窗外的群眾輕輕揮手，警惕的眼神卻從不曾放松過。
7
香港。身著盛裝的徐睫耳朵上塞著耳麥，站在人群中注視著開過的車隊。看著戰(zhàn)士們路過，她輕輕揮手，臉上有甜甜的笑意。她不可能看見林銳，也不可能知道林銳就在她面前經(jīng)過的車隊的吉普車里。但是她知道，林銳就在駐港部隊。
時針指向1997年6月30日23時50分整。
香港威爾斯親王軍營。無數(shù)電視記者和攝影記者在警戒線外舉著自己的家伙，準備記錄這個歷史的時刻——中國人民解放軍接管駐港英軍香港防務事務儀式。
英軍衛(wèi)隊已經(jīng)在那里站崗。門口有兩名英軍哨兵，衛(wèi)隊由20人組成。除了衛(wèi)隊長和副衛(wèi)隊長，海、陸、空衛(wèi)兵各6人。中國人民解放軍三軍衛(wèi)隊已經(jīng)在門外集合完畢，衛(wèi)隊長和副衛(wèi)隊長以及18名衛(wèi)兵和兩名哨兵都整裝待發(fā)。
全世界都在等待這個歷史的時刻。
23時52分，英軍衛(wèi)隊長下達口令。英軍衛(wèi)隊扛著步槍齊步走向預定交接位置，典型的英式步伐踏在這塊即將失去的殖民地上。
23時53分，英軍衛(wèi)隊到達預定交接位置，轉(zhuǎn)向中國人民解放軍衛(wèi)隊站好。
全世界的眼睛都在看著中國人民解放軍衛(wèi)隊。年輕的衛(wèi)隊長高聲下達口令：“全體都有——齊步——走！”在他的帶領下，穿著黑色馬靴、肩扛56半自動禮儀步槍的中國人民解放軍衛(wèi)隊齊步走向預定交接位置——中國軍隊的腳步踏上威爾斯親王軍營。
“敬禮——”英軍衛(wèi)隊長高喊。嘩——英軍衛(wèi)隊行持槍禮。
全世界的眼睛都在注視。
8
“林銳！是林銳！”特種大隊的大禮堂再次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歡呼。屏幕上的林銳齊步走著。張雷、劉曉飛都張大嘴驚喜地注視著屏幕上的林銳。
“我說他怎么給我打電話讓我們注意看防務交接儀式呢！”劉芳芳睜大已經(jīng)被淚水迷蒙雙眼，不肯錯過每一個鏡頭，“這個家伙跟我們藏一手�。 �
a軍區(qū)司令部作戰(zhàn)指揮部。何志軍張大嘴驚喜地說：“這個小子，這個小子——誰知道他以前在我手底下養(yǎng)過豬��？！”將校們哄堂大笑。
香港街頭，正在人群中看大屏幕的徐睫，睜大眼睛看著林銳。徐睫流著自豪的淚花：“你太棒了……”——林銳昂首挺胸，挾著中國軍隊的威風大步走著。
“怎么了？”跟她在一起的中年男人問。
“他就是我的男朋友！”徐睫幸福地哭了，“我為他自豪！”
9
23時55分。中國人民解放軍衛(wèi)隊到達預定接受位置，面向英軍衛(wèi)隊站好。林銳等人面色嚴肅，注視著對面的英軍衛(wèi)隊長埃利斯中校。
“禮畢——”埃利斯中校高喊，英軍手中的步槍齊刷刷放下。
林銳上尉看著面前的英軍中校，臉上沒有笑容。中國軍人，已經(jīng)等待了100多年。
特種大隊的禮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注視著大屏幕。
a軍區(qū)司令部作戰(zhàn)指揮室鴉雀無聲，將校們肅立在大屏幕前，等待那個神圣的時刻。
中國陸軍上尉林銳注視著面前的英軍中校，無聲肅立。他也許想起來什么，想起特種大隊的新兵連，想起農(nóng)場的老薛，想起犧牲的田大牛、烏云這些戰(zhàn)友，想起那些在火紅的軍旗下宣誓的誓言，想起愛爾納.突擊的日日夜夜，想起和自己吻別的徐睫，想起在內(nèi)蒙古大草原的烏云母親……在這短暫的瞬間，他可能想起很多很多。也可能什么都沒想，只是在這么等待著。
陸軍上士田小牛穿著中國陸軍97常服，手持56半自動禮儀步槍肅立在陸軍衛(wèi)隊當中。他也許想起來什么，或者什么都沒想。也是在這么等待著。
1997年6月30日23時58分。
中國衛(wèi)隊長抬起后腳跟。
英國陸軍中校埃利斯抬起后腳跟。
中國衛(wèi)隊長的馬靴踏在香港的大地上擲地有聲——這是中國軍人在香港踢出的正步，這是中國軍隊在香港踏出的回響——敲響世界的中國正步。
特種大隊的禮堂里鴉雀無聲。音箱里傳出的，只有這中國正步聲。官兵們肅立，聆聽著這中國正步。
遙遠的山西農(nóng)村，退役特種兵薛喜財穿著嶄新的沒有領花軍銜的陸軍士兵常服，站著筆直的軍姿，注視著窯洞里黑白電視的屏幕。淚水從他臉上無聲滑落。
a軍區(qū)司令部作戰(zhàn)指揮室。劉勇軍肅立在大屏幕前，音箱傳出的也是這中國正步。何志軍站在他的身邊，眼中涌出無限的自豪和驕傲。
星級酒店大堂。衣著淡雅的譚敏站著，看著大屏幕上的林銳流下了眼淚。岳龍穿著西服站在她身后，臉上是真誠的笑容：“這個家伙，當兵果然當出名堂了！”
香港街頭。站在人群當中的徐睫流著眼淚，看著衛(wèi)隊中的林銳。
中國衛(wèi)隊長踢出最后一步正步，立正。
時針走向23時58分20秒。
英軍中校埃利斯舉起右手向中國衛(wèi)隊長敬禮。中國衛(wèi)隊長在他敬禮以后舉手還禮。
英軍中校慢慢放下手。中國衛(wèi)隊長慢慢放下手。
埃利斯中校的喉結(jié)囁嚅著，似乎不愿意說出那句話。中國衛(wèi)隊長毫無表情地注視著他。
內(nèi)蒙古敬老院。俱樂部里，彩電的屏幕上閃過林銳的臉，烏云的母親雖然看不清楚，卻在無聲地擦著眼淚。俱樂部也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