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勝與空真一問一答,將道智的“大功德”否定得一絲不剩,令其驚愕之余,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學了幾十年的佛法,竟然連功德為何物都不知道,難怪會做下如此荒悖無知之舉?!?br/> 徐勝嗤笑一聲,繼續(xù)向空真問道:“師兄,功德何來?”
“渡己渡人?!?br/> “何為渡己?”
“凈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于世求?!?br/> “何為渡人。”
“如渡己般渡人。”
所謂渡人,當然不是把對方頭發(fā)一剃,拉入廟中拜一拜佛像就行,而是像渡己那樣讓人覺悟,掌握圓融無礙的佛法智慧,如此方有功德。
人們平常說的“行善積德”,積的其實是德行、善果,跟佛法中的功德不是一回事。
佛法,或者說佛學跟佛教是兩碼事,前者不求功利,極為純粹,后者則需要人力財力才能維持、傳播,故而兩者之間難免會起矛盾。
道智聽到這里,便已明白俠僧這是只論佛學,不論佛教,心中一慌,道:“等一下,我有話要說?!?br/> 徐勝不予理會,繼續(xù)道:“身為一寺方丈,你不想著恩澤周遭百姓,反而與民爭田,迫其無立身之所,只能嗟食于寺廟,又以香火編戶之策,訂立三六九等,分化百姓,令其內(nèi)斗,使富者享華榮、貧者失尊嚴,更有拒行法事、放貸逼債、見死不救等累累罪狀!”
他從袖中拿出一疊畫押按印的狀紙,砸在對方臉上:“這些都是百姓控訴的血淚,你以為百姓愚昧,隨便分點口糧就能讓他們安于現(xiàn)狀,但他們只是敢怒不敢言,這天下終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跪著活!”
空真想起暗訪時,那戶因為沒錢捐香火,被評為“不虔者”的人家遭受欺凌的處境,以及對方聽聞他的來意后,那張從麻木到慟哭的臉,縱然他一向為人寬厚,也忍不住咒罵道:“你這等人居然沒有畸變,老天真是瞎了眼了!”
徐勝冷笑道:“畸變是看有無順暢心意,與善惡無關(guān),你看他在此地作威作福的姿態(tài),便知道這位是有多么的快活,他如何舍得畸變?!?br/> 道智怔怔地看著漫天飛舞的狀紙,尤其是上面一個個鮮紅的掌印,猛地大吼道:“刁民!全是一群刁民!我免費給他們飯吃,給他們衣穿,讓他們不必下田勞作,還想怎么樣?一群貪婪無度、不思感恩的白眼狼!當今之世,果真道消魔長,好人難做!”
“你有什么資格自稱好人?你身上披著袈裟,嘴里念著慈悲,做的全是殘民之舉,看似弘揚佛法,實則壞我佛門名聲,亂我佛門戒律,曲解佛門經(jīng)義,分明是混入僧寶的波旬魔徒,罪無可赦!”
徐勝一腳踢中對方腿窩,令其當場下跪,接著壓下腦袋,露出脖子,如同宰殺雞鴨。
道智頓覺大難臨頭,瘋狂掙扎道:“我為宗門推廣佛法,擴增信徒百萬,年年上繳錢糧無數(shù),有功無過,你不能殺我,我要見道虛方丈!我要見道虛方丈!”
一道寒芒斬落,伴隨飚射而出的血泉,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從臺上滾落,帶著因強烈不甘而顯得扭曲猙獰的面孔,站在旁邊的道慎被鮮血濺到,頓時一屁股坐倒在地,渾身直哆嗦。
臺下眾僧盡皆駭然,他們是真沒想到,對方竟然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斬殺本寺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