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影飄飄飄忽,宛如經(jīng)典鬼片中,月夜下飄進(jìn)窗口的女鬼。仇天極心頭略微一跳,借著水光,將白影看清。白影是一白發(fā)藍(lán)眼的女子,身著白裙,腳掌懸浮,樣子極美。若是在月夜下見著,那便是月光神女一般的驚人美感。
但是此時,仇天極只覺得心中微微一涼,來者是那伊賀地牢之中,被他打傷逃遁的雪女。他跳下山澗,逆著溪流一路上游,一路游出數(shù)里,才上岸,本以為所有追兵都被甩脫了,誰知道,這雪女竟然跟在他身后,還一路跟來了這山洞之中。
“看你的樣子,是來殺我的?”
雪女是妖魔,對于東瀛的妖魔,即東瀛百萬眾神,仇天極閑暇時候看過許多書,都有記載。在仇天極看來,東瀛的神靈又或者妖魔,都透著一股邪性。強大的妖魔多好吃人,殺人。有些是迫從與欲望,而更多的是無理由的殺人。良善的不是沒有,但往往是一些小妖怪。比如座敷童子,號稱能夠給人帶來幸福的妖怪。
而雪女,便是這妖怪之中頗為邪性的一種,將男子勾引到深山,吃掉或是冰封,又或者傳聞與男子媾和等等。然而最終人類男子的下場,都逃不過一個死字。無冤無仇尚且如此,更何況仇天極那一針?顯然是傷到了她。
此時,面臨死亡,仇天極反而灑脫一笑?!拔也孪胱约簳蝗俗飞?,有想過再被伊賀的人抓回去。卻沒想到,是你。”
雪女嘻嘻的笑著,青玉般的面龐上,笑容依舊清雋,如同高原雪蓮一般,高遠(yuǎn)干凈空曠。她向前飄動,飄到仇天極的面前,一張青玉似的臉,近在咫尺。她手腕伸向仇天極,將他銀質(zhì)的發(fā)絲托在手中細(xì)細(xì)查看。
“好美?!彼@么說。聲音像是水滴在深潭一般,空曠冰冷。
仇天極注意到,她的頭發(fā)遠(yuǎn)看是白色的,近看,卻透著冰一般的冰藍(lán)色,晶瑩剔透,也很美麗。
雪女松開他的頭發(fā),古怪玩味的看著他,“你說,我該怎么對你?追了你這么久,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你猜猜看,若是猜對了,或許我不會殺你?!?br/> 仇天極不說話。心中覺得,這東瀛的妖怪,果然透著一股邪性。要他猜?猜什么?螻蟻尚且偷生,可他不是螻蟻。尊嚴(yán)和生命如何選擇?種種問題,在他腦中滑過,最終他還是沒有說話。
他覺得這是雪女想要玩弄他。他或許可以借助與此,與雪女周旋,獲得回復(fù)的時間。但是他覺得太屈辱了,與其卑顏屈膝,還不如就此被殺死。對他而言,還不會太過于痛苦。他做殺手,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幾十次幾百次周旋在死亡的邊緣,他不怕疼,只怕脊梁骨被打斷了。
脊梁骨總有一天會被打斷,但是他不希望那是他自己打斷的。
“你不說話?還是你不想猜?”雪女嬉笑著,細(xì)軟的手掌又輕柔摸著他的頭發(fā)。手掌很軟,但卻很冷?;蛘哒f,她周身都是冷的,使得整個洞穴都開始降溫,地面的水洼表面,出現(xiàn)一層薄冰?!拔疑岵坏脷⒛?,你看,你的頭發(fā)好美。就像是星光一樣。可是不殺你,我又覺得對不起我自己?!?br/> “那就殺了我吧?!背鹛鞓O平靜的說著。他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他的第一世,便是在山林之中長大的野孩兒。與草木蟲魚為友,同兇禽猛獸為敵。他隨同群狼長大,是不折不扣的狼孩。
即便后來被一群考察組帶到了現(xiàn)代社會,也接觸到了信息和知識。但是他總是覺得,山林才是他的家。他骨子里流的,就是自由和桀驁的血液。不肯屈從于別人,也絕不會屈從于自己的求生欲望。
他始終記得,他的第一個家,是群狼給的。考察組只是為了觀察他,從未給過他家的感覺。他的第二個家,是老爺子給的。當(dāng)初在街頭游蕩,夜晚,整個城市燈火寂靜的時候,他仿佛成為了一個人,所有人都冷漠對他。那感覺,就像是一個人與全世界為敵。而唯一接納他,傳授他技藝,將他當(dāng)做親人的老爺子,也就成了他的執(zh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