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第四人民醫(yī)院。
　　
　　十五層，icu病區(qū)。
　　
　　與獨立的監(jiān)護室不同，這里是相對集中的重癥病區(qū)，躺在其中的大多都是一些家境困窘，命懸一線的重癥病患。
　　
　　這些病患的家屬們都卷著被褥，席地坐在附近的走廊和樓道當中，身邊放著一些速食食品，衣著潦草，滿面愁容。
　　
　　“讓一讓！”
　　
　　醫(yī)用電梯打開，數(shù)名護士推著帶輪子的重癥護理病床快步走出，匆匆將剛經(jīng)歷完手術(shù)的年老病人送進重癥病區(qū)。
　　
　　蘇婉柔跟著蘇母緊隨其后，最終在隔離窗前停下。
　　
　　透過一塵不染的玻璃，她能清晰看到穿著無菌服的護士將她爺爺?shù)牟〈餐频皆镜奈恢蒙希蟠┧竺β怠?br/>　　
　　為了方便手術(shù)，病床上的老人并沒有穿上衣物，只是用一層薄被簡單的蓋住身體。
　　
　　枯瘦的四肢被固定吊起，纏著紗布繃帶，顏色各異的檢測設(shè)備線路。
　　
　　老人雙目緊閉，長期固定的輸液器扎在他的脖頸上，連接著維生儀器的透明軟管穿過他的鼻孔，口腔，以及小腹，機械式的維持著他的呼吸，進食與排泄。
　　
　　蘇婉柔纖細手掌收緊，指甲幾近刺入掌心。
　　
　　從爺爺在夜市出攤出事到現(xiàn)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足有五場手術(shù)，病危通知書下了又下。
　　
　　幾乎每隔幾個小時，她爺爺?shù)纳眢w狀況都要惡化幾分。
　　
　　“...你們就是蘇秉國的家屬吧？”
　　
　　也在這時，一名看起來頗有資歷的醫(yī)生走了過來。
　　
　　他拿著病情詳單，看向蘇婉柔和蘇母。
　　
　　“是，是的！”蘇母匆忙迎上前去，無比焦急和擔心的問：“醫(yī)生，我們家老爺子他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
　　
　　“老先生目前尚未脫離生命危險。”醫(yī)生直接回答。
　　
　　他站在這里，幾乎每天都在目睹著不同的病人接連死去，見慣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所以語調(diào)分外平靜。
　　
　　“...還沒脫離生命危險嗎？”蘇母臉色發(fā)苦：“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這么多手術(shù)了，怎么還是這樣？”
　　
　　“因為老先生身上的傷實在是太嚴重了?！贬t(yī)生拿起病情詳單，看著密密麻麻陳列在紙上的傷情，皺了皺眉道。
　　
　　“他的身體狀況極不樂觀，近乎百分之八十的胸肋都遭到了相當嚴重的打擊性骨折?！?br/>　　
　　“同時，他的臂骨，盆骨，腿骨，也有不同程度的斷裂。”
　　
　　“對于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這么密集且嚴重的骨折在后期自我恢復上，存在著不小的難度。”
　　
　　“除此之外，老先生身上還有多處軟組織與皮膚淤傷，撕裂，耳鼻不同程度骨折。”
　　
　　“但最為嚴重的，還是顱內(nèi)傷勢。”
　　
　　話到這里，醫(yī)生頓了頓，神色嚴肅的指了指腦袋。
　　
　　蘇母呼吸一窒。
　　
　　蘇婉柔的手掌也是攥的更緊了幾分。
　　
　　“老先生的顱骨共有四處相當惡性的骨折，主要都集中在額骨與頂骨附近，極大的打擊傷對顱內(nèi)造成了十分巨大的沖擊?！?br/>　　
　　“以至于他的腦神經(jīng)，腦干，都遭到了不容忽視的殃及，隨時有出現(xiàn)癲癇等，留下不可逆轉(zhuǎn)的傷勢的可能?！?br/>　　
　　“同時，還引發(fā)了極其嚴重的顱內(nèi)大出血，情況十分嚴峻?！?br/>　　
　　“那...那要怎么辦啊？”蘇母被嚇得慌了神。
　　
　　“一般這種情況，是要采用開顱手術(shù)進行治療的。”醫(yī)生沉聲回答：“但老先生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并不允許?！?br/>　　
　　“我們目前只能采用相對保守的手術(shù)手段對老人進行治療，但這終究不是解決辦法，病情惡化的速度太快了?！?br/>　　
　　“醫(yī)生，您的意思是...？”蘇母顫抖著問。
　　
　　醫(yī)生嘆了口氣，沉沉將話挑明：“目前想要將老人挽救回來，需要付出十分龐大的精力以及醫(yī)療資源?！?br/>　　
　　“而是否要這么做，就要看你們怎么選擇了。”
　　
　　醫(yī)者仁心，正常醫(yī)生都不愿看著病人死去。
　　
　　但這位叫蘇秉國的老人傷勢實在是太嚴重了。
　　
　　嚴重到令人毛骨悚然。
　　
　　渾身多處骨折，皮肉撕裂挫傷，顱內(nèi)大出血，腦部神經(jīng)甚至是腦干都遭到重創(chuàng)！
　　
　　簡直就像是走在路上被一輛大卡車來回撞飛數(shù)次一樣！
　　
　　如果老人再年輕個二三十歲，正值壯年，那救回來的幾率倒是能多上幾分。
　　
　　但他不僅年紀過高，就連身體狀況本身就談不上健碩，骨瘦嶙峋，顯然是個操勞了一輩子的人。
　　
　　這種情況，沒有百八十萬的錢砸出去，很難將人從閻王爺手里搶回來。
　　
　　就算有錢，能不能完美救回，也是未知數(shù)。
　　
　　哪怕老人保住性命，后續(xù)治療也需要投入相當龐大的花費，而那時的他還有沒有意識，是不是植物人，都不好說。
　　
　　醫(yī)生能看出來，眼前的蘇母并不富裕。
　　
　　她面部輪廓頗為柔美，看起來年輕的時候是的難得的美女，但過度操勞的生活磨平了她的容貌，讓她臉被曬得黝黑，皮膚粗糙，頭發(fā)花白。
　　
　　一身衣服老舊而粗劣，眼中全是血絲。
　　
　　如果蘇母選擇將老人救回來，那她這一家子的后半生，恐怕就再也看不到生活下去的希望了。
　　
　　殘忍和現(xiàn)實，終究會逼著人做出取舍。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醫(yī)生的話，讓蘇母身上的力氣瞬間就被抽了個干凈。
　　
　　她無法接受，踉蹌后退兩步，差點摔在地上。
　　
　　蘇婉柔小臉發(fā)白，趕忙扶住蘇母。
　　
　　“...你們好好考慮一下吧?！贬t(yī)生見狀，也難保持平靜，略微壓抑的嘆了口氣：“我先給你們托個底，后續(xù)的治療費，用至少也要在六位數(shù)以上?！?br/>　　
　　“另外...這段時間的手術(shù)費用，以及在重癥監(jiān)護區(qū)的費用，你們也該去結(jié)一下了，不然醫(yī)院也不好安排治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