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巍讓崔永豪開車,先送裴宥利回去。
家住清潭洞,很符合林巍對富二代的刻板印象。
路上,林巍怕韓素婉難受,打開窗戶讓她吹吹風(fēng),她也清醒了一些,坐直了身體,靠在窗邊,聲音柔柔的:“歐巴最近很忙嗎?”
“有點吧?!绷治】粗Φ溃骸案杏X什么事也不用我做,可什么事就又得都是我負(fù)責(zé)每天就是在公司里呆著,準(zhǔn)備著處理隨時發(fā)生的意外?!?br/>
韓素婉哦了一聲,看了一眼裴宥利,沒有多說,只是笑著撩起耳邊的長發(fā),挪到纖細的脖頸后。
林巍看了一眼:“很辛苦嗎?看你好像又瘦了不少呢?!?br/>
“比起歐巴,我只是讀書有什么可辛苦的?!表n素婉搖搖頭,看著林巍,笑道:“幾個月沒見,歐巴看起來變化也很大。”
“我?”林巍偏偏頭:“我能有什么變化?”
“或許是因為發(fā)型?總覺得歐巴更成熟了很多,也.”
韓素婉話沒說完,前排坐著的裴宥利便嘻嘻笑道:“更有魅力了,對吧?說實話,雖然看著林歐巴臉很俊秀,但卻一點都不覺得他年輕呢?!?br/>
“你夠啦~”韓素婉拉長了聲音,她對著林巍小聲道:“我和宥利關(guān)系挺好的,自從上次面試見過之后,幾乎每天都會用電話聊聊天,或者約著一起出去.她幫我不少?!?br/>
林巍嗯了一聲,笑著看了看裴宥利,她滿臉笑容一副邀功的模樣,林巍忍俊不禁:“宥利xi看著的確人挺好的?!?br/>
“是吧~”裴宥利嘿嘿笑著。
韓素婉無奈一笑:“就是不太謙虛?!?br/>
裴宥利卻理所當(dāng)然道:“我本來就人不錯嘛?!?br/>
林巍沒摻和,兩個女孩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起來,韓素婉喝了酒,迷迷糊糊順著話茬,不多時就又轉(zhuǎn)到林巍身上。
“伱和林巍歐巴是怎么認(rèn)識的???”
“我高中的時候.那會去歐巴店里打工認(rèn)識的?!?br/>
韓素婉說著,偷偷摸摸看了林巍一眼:“其實也沒多見過很多面,但歐巴一直很照顧我.”
“是你一直在照顧我父親才對,店里工資開的又不多,活還重,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把事情做得那么好的?!?br/>
林巍面露回憶,輕聲道:“我那會服役,一個月也不見得能有一天休假的時間,里里外外不少事都是你在幫忙?!?br/>
兩人你說一句我說一句,聽得裴宥利翻了個白眼:“好啦,別互相夸贊啦,也就是說,你們其實也沒見過很多面?”
“嚴(yán)格來說是這樣的?!绷治≌f著,韓素婉卻道:“雖然一直見面的機會不多,但歐巴真的對我很好,我高一的時候成績不是很好,歐巴就趁著每天給家里打電話的時間,用電話輔導(dǎo)我功課,還花錢給我買輔導(dǎo)書。
放假回來的時候,也會偶爾去帶我吃好吃的.我沒有哥哥,但我想,即便是有個親歐巴,可能也不會比歐巴對我更好了吧?”
裴宥利纖細的手指在包包上彈鋼琴般輕輕敲過一遍,笑吟吟問道:“誒?哪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家里打工的妹妹這么好的呀,林歐巴,實話實說,是不是因為我們素婉長得好看?”
“嗯應(yīng)該多少還是有些加成的?!绷治⌒χ?,也不否認(rèn),只是道:“當(dāng)時大家的日子過的都不好,我們在加里峰洞,那也不是什么安穩(wěn)的地方。
像她這樣的姑娘,又要讀高中,又得出來工作養(yǎng)家,很容易就誤入歧途,或者最后全耽誤了,書也沒讀好,家里也顧不好。
能幫一些就幫一些唄,我當(dāng)時也沒什么能力,其實幫助的程度也很有限.這么漂亮善良的妹妹,要是這輩子就在加里峰洞爛掉了,說實話,我真的會覺得很可惜。
倘若只是鼓勵鼓勵她,關(guān)懷關(guān)懷她就能改變她的人生,讓她擁有一個更光明的未來,有何不可呢?”
林巍說著,韓素婉嘴唇甕動,欲言又止,而裴宥利卻沒什么顧慮,她看了一眼韓素婉,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輕笑著說:“原來只是出于善心呀?但相處這么久.”
“咳?!表n素婉打斷了裴宥利。
或許是擔(dān)心得到什么不好的答案,也害怕之后的問題或許會讓林巍很為難,她寧愿在有自信面對一切可能出現(xiàn)的結(jié)果前,當(dāng)一只將頭埋進沙子里的鴕鳥。
“歐巴的確很善良啦,只是之前對自己的人生有點不負(fù)責(zé).”
也許是因為氣氛和酒精,韓素婉罕見的說起了自己之前對林巍的一些看法。
“歐巴在當(dāng)時,好像對什么都沒有太大的欲望,總覺得當(dāng)時的歐巴比起自己的人生,更在乎滿足別人的愿望”
她瞥了林巍一眼,低著頭:“對我也是一樣,歐巴總是對自己漠不關(guān)心,有些自甘墮落,可卻對別人的人生很在意,就比如他一直希望我能讀個好大學(xué),可他自己其實也清楚這一點,但對自己卻不在乎。
就好像.那種看破世俗的高僧似的?!?br/>
“哪有這么玄乎?!?br/>
林巍無語的笑了起來:“貧僧還是有世俗的欲望的——只是在當(dāng)時,總覺得沒必要那么拼命。
人生幾十年,什么時候開始,什么時候結(jié)束,誰知道呢?或許明天我們的人生就會戛然而止與其再.我是說,與其為了不確定的未來努力那么多年,還不如就平靜一點,過過普通人的生活,老婆孩子朝九晚五,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但現(xiàn)在嘛有些事,既然開始了,就不能停下來了。”
林巍有些恍惚。
過去自甘平庸成為一個小巡警的日子還仿若昨日,可如今的自己,卻已經(jīng)坐在了這幾乎頂級的高檔私人轎車?yán)?,來往有司機接送,身旁有美女環(huán)繞,掌握的金錢和權(quán)力,早已達到了過去的他不曾想過的級別。
這一切,實力與運氣兼具,硬要說的話,或許運氣的因素還要更多些。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當(dāng)老天爺再次給他一個選擇人生方向的機會,人生的分水嶺擺在面前時,他重新審視了自己的欲望,卻終于重新喚醒了內(nèi)心的野獸。
它貪婪、野心、殘忍、冰冷,無情。
林巍不自覺的拿出煙盒來,卻又看了眼身邊的女孩,將煙盒塞回褲兜:“總之,過去的事都已經(jīng)過去了,比起擔(dān)心我,你還是好好擔(dān)心你自己吧!
兩杯酒就歇菜,以后再有類似的場合,可得注意一點。
不是每個人都能把你送回家的。”
韓素婉嗯了一聲,手指在膝上糾結(jié)著,黑裙略顯凌亂褶皺,靠在車窗邊,時不時斜斜偷看他。
車子也終于停在了清潭洞。
“我到家啦,林歐巴,之后有機會的話,一起出來玩呀?看不上我或者素婉,我給你介紹其他首爾大的美女?!?br/>
裴宥利笑吟吟的在車邊擺擺手,對林巍告別:“拜拜。”
林巍搖下車窗對她揮揮手,裴宥利這才腳步輕盈的回去。
車子轉(zhuǎn)了個彎,開向加里峰洞。
直到到了她家門口,她也沒再說幾句話,到了地方,也不下車,只是坐著,崔永豪在后視鏡上瞥了一眼,便心領(lǐng)神會的先一步推開車門:“大哥,我去找個地方上個廁所,憋不住了?!?br/>
“去去去?!?br/>
林巍無奈的擺擺手,崔永豪推門快步離開,而后,才扭頭看著韓素婉。
“行了,說吧,扭扭捏捏的,怎么回事?”
韓素婉坐直了些身體,白皙的雙腿在黑裙下緊張的并緊,她沉默著,半晌才低聲道:“歐巴.我.”
林巍沒有打斷她,可她自己心里的問題卻怎么也問不出來。
說句實話,她一直都覺得
林巍應(yīng)當(dāng)是和自己一樣,對彼此,是有些好感的。
否則,當(dāng)初自己沒忍住吻了他.他該避開才對。
之前考試沒有結(jié)束,韓素婉還能安慰自己,或許他是在不想影響自己的學(xué)習(xí)狀態(tài)。
可是,考試結(jié)束,她將自己成功考上首爾大的消息告訴對方得到的回應(yīng)卻有些冷漠。
他雖然笑著祝賀了自己,可卻也僅此而已
這讓韓素婉有些愕然——倒不是說她非要林巍跟她好好慶祝一下才行,可是,總不該只是一句簡單的恭喜吧?
在那之后,林巍更是連一個電話都沒和她打過。
最近新聞上鋪天蓋地的都是檢察官和警方在炫耀著嚴(yán)打的成果,一個又一個的大小黑幫被抓進監(jiān)獄、還時不時能看到有警方和黑幫的死亡消息.
她想,或許是林巍有什么問題,遇到了什么危險,有了什么麻煩,所以就一直這樣安慰著自己,連一個電話都不敢給他打。
可今天看來.
不是這樣的。
他變得更優(yōu)秀,也變的更成功了,車子換了一輛更好的,整個人也看起來更加成熟帥氣了幾分。
可.
“不會是在埋怨我沒有好好給你慶祝一下吧?”林巍笑著打破了沉默。
他靠在椅背上,轉(zhuǎn)頭看著她,輕聲道:“對不起,我應(yīng)該早點給你打個電話,或者見你一面的在這樣的時候,你應(yīng)當(dāng)會很想和我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悅,是我忽略.”
“不是這樣.”韓素婉艱難的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他善解人意的揣測著自己話,或者說,是故意揣著明白裝糊涂的話讓她有些難過,最后,還是沒有沉住氣,將每個晚上都在腦海中浮想聯(lián)翩的疑問,說出了口。
“歐巴是不是有了喜歡的人?”
韓素婉說著,扭頭看他,他的表情卻出乎意料的平靜,沒有慌亂,也沒有躲閃,就仿佛是在等待一個注定會到來的東西。
林巍微微點頭,他心里有些自私的想法不斷上涌著,但最后卻也只是笑笑:“有?!?br/>
“我我認(rèn)識嗎?”她輕聲問。
“這重要嗎?”林巍卻不讓她問。
韓素婉仰起頭,雙眼濕潤,在月光下,透過車窗的冷冷幽光,讓她的臉如瓷器娃娃般,清冷、易碎。
“那我.那我呢?”
林巍頓了頓,只是嘆了口氣:“我也沒說不喜歡你.這根本就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
我不想你離我太近?!?br/>
他的話讓韓素婉一時啞然的說不出話來,而林巍卻只是看著她,輕聲道:“在你眼里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溫柔、彬彬有禮、善良、孝順,還是?”
“可那些都不是我,或者說,不是完全的我,倘若你真的躺在我身邊,看見我全部的樣子,你會后悔的——你承受不了這些,你和她不一樣,你對我是有特殊的濾鏡的,這種濾鏡破碎的時候,你.會受傷?!?br/>
林巍平靜的表情和話語讓韓素婉沉默著,她伸出手,想抓著什么,卻又什么都抓不住。
“我可以做你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但絕不可能成為你幻想里的那個歐巴。
看在我們認(rèn)識很久的面上,我真的很希望就保持這樣的關(guān)系就好?!?br/>
林巍的話無疑有些讓人傷心。
“考上首爾大,拿一個好成績,畢業(yè)后參加公考,當(dāng)檢察官,或者干脆直接去當(dāng)一個律師。
無論做成了哪件事,你都可以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成為任何你想成為的人,成為你媽媽的驕傲,而不是就這樣跟在我屁股后頭.”
林巍自嘲的笑笑:“我不是什么好男人,各種意義上?!?br/>
他坦然的說著:“你能接受自己的男人隔三差五的帶著別的女人的香氣回到家里嗎?
你能在這種情況下也只是露出笑臉,溫柔的不露破綻嗎?
你能想象自己的男朋友總是會突然的夜不歸宿,而自己卻總要擔(dān)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或是在別的女人身邊,但最后還是能平靜的接受這一切嗎?
你能想象,當(dāng)警笛聲在耳邊響起,帶來的只是不安,是一種什么感受嗎?
即便如此
你還會為我去寺廟和教堂,向神祈禱一個黑幫崽子不要遭報應(yīng)嗎?
你能想象,即便做了這么多,對方卻連會不會娶她,都不敢承諾嗎?
我就是這樣一個混蛋,所以.”
林巍自嘲的笑笑,而后只是輕輕開口:“別犯傻呀,笨蛋?!?br/>
韓素婉腦袋一片混亂。
半晌。
才攥著拳頭,低低的問他。
“她她都做到了嗎?”
“.”
沉默就代表了回答。
過了好一會,韓素婉才發(fā)出一聲意興闌珊的嘲笑,她的手放在車門的把手上,卻一時好像渾身發(fā)軟,沒有力氣打開。
她閉著眼,又是一會,才終于手掌用力,打開車門。
我做不到。
只是想了想那樣的情況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窒息的絕望感和委屈感就讓她像是被按在漆黑的湖水里。
這不公平
可為什么.
“讓你失望了,但很抱歉,這就是事實,晚安,別想太多.”
林巍與她告別。
崔永豪不敢輕易靠近,直到看見林巍在車?yán)飳λ麛[了擺手,才腳步匆匆的靠近,先對著韓素婉微微鞠了一躬,而后才坐進了駕駛座。
韓素婉如夢初醒,轉(zhuǎn)身,手卡在正在關(guān)閉的車窗上,急促道:“為什么???”
“什么?”林巍看著她。
“她為什么能做到?”
韓素婉看著他。
林巍沉默片刻,只是挪開視線:“誰知道呢?!?br/>
他絕情的關(guān)上車窗,崔永豪看他不出聲,只是隔著玻璃看著窗外,便只是發(fā)動了汽車的引擎,卻沒有開走。
韓素婉沒有再說話,只是站在原地,表情有些木然——或許是因為腦袋里的想法太多,反而沒了表情。
直到她有些搖晃的走進漆黑的樓道,聲控?zé)粢宦妨恋剿?,林巍一如往常的一直等她客廳的燈亮了又滅,才拍了拍駕駛座。
“北大門。”
他疲憊的閉上眼。
車子停到樓下,他整理了一下西裝才向上走去,手在西裝肩側(cè)看著韓素婉之前抱著他胳膊留下的頭發(fā),林巍猶豫了一瞬,什么都沒做,假裝沒看見,上了樓。
打開家門,崔敏舒正窩在沙發(fā)上,抱著靠枕睡得香甜,聽到聲音,才迷迷糊糊睜開眼,先看了一眼時間。
“我怎么睡著了?!?br/>
她打了個哈欠,卻只是嘿咻一聲站起身來,蹦跶著走到門口,跳起來往他身上一掛,先親了一口:“又喝酒啦?!?br/>
“嗯,稍微喝了一點?!?br/>
林巍抱著她親了回去,松開手,她便走到林巍身后替他把外套脫掉放到衣架上。
林巍微微回頭,看到了她的視線在西服上掃過一遍,但卻也只是如此,便扭頭笑吟吟的看著他:“看我干嘛呢?”
林巍換上她擺在門口的拖鞋,走了兩步,任由她又有些撒嬌的從后邊掛在自己后背上,背著她坐到沙發(fā)上:“看我女朋友不行嗎?”
“不行~是只能看你的dar~ling~才行哦?!?br/>
她呼呼的在林巍耳邊吹氣。
“幼不幼稚,還達令,今天看的是美劇?”
“不好聽嘛?親愛的~”
“好聽好聽?!?br/>
林巍拿她沒轍。
崔敏舒發(fā)現(xiàn)今天自己用夾子音膩歪他,他沒反應(yīng),眉頭一挑,松手坐好:“咦,我家歐巴今天這是怎么了?”
“不會是做了什么壞事吧?”崔敏舒瞇起了眼,像是一只小狐貍,在一旁狐疑的看著他。
林巍一本正經(jīng):“今天我為了你,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一個模特,一個新人演員,兩個偶像練習(xí)生,還有兩個漂亮的準(zhǔn)大學(xué)生.你竟然這么懷疑我?”
“哪能啊兩個準(zhǔn)大學(xué)生是怎么回事?”崔敏舒開頭還笑著,可說起大學(xué)生來,就有點咬牙切齒的意思,小臉頂在他臉邊近距離看他的眼睛。
嚯。
你是怎么做到能精準(zhǔn)找到威脅點的?
“???”林巍故意做出一臉問號,而崔敏舒則噗嗤一笑,親他一下:“行,獎勵你一下,行了吧?”
她還真就什么都不問。
林巍沒話說,只是給她壓在沙發(fā)上,腦袋枕在她鎖骨邊上。
“重死了你壓著我頭發(fā)啦?!?br/>
挪了挪臉,她就像抱小孩似的抱著他:“哎一古,今天這是怎么了?”
“你對我這么好干嘛?”林巍發(fā)出了悶悶的聲音。
她被氣兒吹得癢癢,一邊笑著一邊說:“那我.對你差點?”
“真不怕給我慣壞了?”
“好人慣不壞,壞人教不好——用你們的話叫什么來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是吧?”
崔敏舒用手把他的背頭理好:“你這字里行間怎么帶著股愧疚味兒呢?可別想跟我說分手啊!賴著你呢。”
“嗯平時也沒時間陪你要不,明天一起出去玩玩?去濟州島海邊三天兩夜,或者去海云臺那邊繞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