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內(nèi)的賈璉猛然驚醒坐起,心內(nèi)驚疑不定,剛剛那個夢好真實,太虛幻境內(nèi)的奇花異草好像還飄在眼前。
正愣神的功夫,柳湘蓮打發(fā)賈璉的新小廝曾凡進船艙來傳話,說是范慎范大人又追來了。
真是陰魂不散。
賈璉打發(fā)小廝回去,說換了衣服就去見范慎。
等小廝走后,急忙摸懷里,他把玉放在了那里,此時要換個地方藏好。
誰知一摸,摸了個空。
賈璉先是大驚,難道丟了?萬一被人撿了去,或者被船上人看見,可如何是好?
隨即又是大喜,太虛幻境不是夢,而是真的?
忙低頭往胸前一看,一塊兒綠油油的、通體水潤的平安扣正端端正正掛在那里。
“那塊兒補天之石?”賈璉欣喜若狂,握住雙拳猛地往空中一揮,“好了,從今以后,再也不用擔心任何人來他這兒尋找那塊兒玉,即使現(xiàn)在他把玉指給他們看,他們也絕不會信。”
賈璉望向天空,真心誠意地感謝了一回賈代善和賈代化,無論他們知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們既然如此幫他,他就不會辜負他們的期望。
毫不磨蹭地喜氣洋洋地換了衣服,賈璉打開艙門,本想往外邁的腳猛地停住,后退兩步站好,范慎正趾高氣揚地立在門口,兩人差點兒撞到一起。
他一見賈璉,也不客氣,直接就問:“敢不敢叫我搜你的房間?”
那有什么不敢的?
別說搜這間房,就是把這艘船送給他拆了,只要他肯給銀子,他沒有二話立馬就送,一根兒欄桿、一片布都不會帶走。
“范大人,”賈璉坦然地退后,做了個請的姿勢,笑得異常開懷,“請吧。”
“哦?這么爽快?”一向不拿扇子的范慎此時拿著一把青色折扇兇猛地搖著,扇子骨咔嚓直響,好似他和那扇子有不共戴天之仇。
賈璉的心情就像外面的大地,陽光普照,沒有一丁點兒死角的那種,聽了范慎的話,微微一笑:“敢問大人,在下什么時候不爽快過?在府內(nèi),您說要搜,我可從沒有說一句阻攔的話。我也多次告訴大人,那玉,不在我手里?!贝藭r,在脖子上掛著呢。
范慎微瞇著雙眼,高仰著頭,立在艙門口,掃一眼船艙,艙內(nèi)一切十分簡便,一床一桌一柜兩只箱子四張椅子而已。又看賈璉,他的神色和在府內(nèi)時明顯不同。
在府內(nèi),他雖然極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他看得出來,賈璉那是強裝的,心里深處并不是真的踏實。
但如今再看,他的笑,真的是發(fā)自內(nèi)心,毫不作假。一舉一動也顯得異常輕松,和在府內(nèi)時的緊繃并不相同。
從賈璉這前后反差極大的表現(xiàn)看,他毫無疑問就是拿走玉的人,但證據(jù)呢?
范慎隱約覺得,今日他大約又會無功而返。而且,賈璉大概率已經(jīng)完全處理好了那塊兒玉,他可能永遠都找不到。
范慎有些不甘心,這么多年斷案,他不敢說沒有漏網(wǎng)之魚,但沒有人能如此輕松地從他手底下逃脫。
而且,即使逃脫,用的什么方法呢?
以往,他總能在事后及時猜出嫌疑人用了什么手段,可面對賈璉,面對這個烏龜殼一樣的局,他無從下手。
他找不到那件黑色披風,他找不到四個婆子一致供認的那個惡鬼面具,他找不到嫌疑人所穿的衣服,也就更不知道賈璉到底什么時間拿走了那塊兒玉,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放在水里。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團厚厚的、實實在在的迷霧蒙在他眼前,叫他看不透,猜不著,一丁點兒線索都找不到。
他不是愛面子的人,面子這種東西,丟了就丟了,不要也罷。
他也不是要名聲的人,他是狀元,又是神探,名聲已經(jīng)夠高,再高不是什么好事。
他也不是一旦掌權(quán)就不想撒手的人,以他們家的權(quán)勢,無此必要。
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但他丟不掉他的好奇心。
想徹底知道真相的好奇心日夜折磨著他,叫他天天吃不好睡不香,幾乎要跳河。
所以,這一次,他毫不猶豫地跟著賈璉來了。
“范大人?”賈璉見范慎站在門口發(fā)呆,出言提醒道。
“哦?!狈渡鞣磻?yīng)過來,臉色已由剛剛的趾高氣揚變?yōu)槊C穆威嚴,“好,這就搜吧。”
話音一落,船艙內(nèi)魚貫進入七八個穿灰色長袍的人,看樣子,不像是京兆尹的公人,倒像是范慎的小廝和家下人。
不過,管他是誰呢,范慎想玩兒,他就和他玩一玩兒。
他也很想再次看他一臉挫敗而又驚詫不已的表情。
任由范慎和他帶來的人搜著,賈璉叫上柳湘蓮,在甲板擺下一張桌子,一邊喝茶,一邊哼曲兒,一邊欣賞沿河風光,就是不關(guān)心范慎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