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確實不是昏君,但他是個人。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都有喜怒哀樂,都有恐懼和害怕的東西。
作為一個一直掌控他人生死的人,自己的生死忽然被別人掌控,哪怕這個“別人”是自己的兒子,他的內心也是惶恐的,無力的。
賈璉和范慎等人的行為,雖然是為了整個國家好,但同樣不可避免地叫太上皇產(chǎn)生一絲朝臣不受控制的想法。朝臣不受控制,他的自身安全也就無法控制。
在這種想法下,在維護自身安全下,太上皇對新帝一系的人不再客氣。
當賈璉和范慎再次與二皇子等人發(fā)生沖突時,太上皇明顯偏向了二皇子,之后,將范慎調離刑部侍郎的職位,貶到外地做知府,史鼎史鼐調到江南守城,林如海要辭官,正好遂了他的愿,至于賈璉,本來官職就小,現(xiàn)在干脆革職,回家反省。
看著這個結果,賈璉猛然反應過來,他們幾個跳的太高了,蹦跶的太歡了,礙了太上皇的眼。
對于此,新帝想說點兒什么,太上皇不愿見他,只告訴他一句話,“好好當你的皇帝,別想些亂七八糟的其他東西?!?br/>
賈璉去太上皇所在的康壽宮將新帝勸了回去,說:“這件事兒,對我們而言是個教訓。我一直以為,既然你當了皇帝,那這天下自然該你做主了,只是沒有想到,太上皇退下之后,總要適應一段日子?!?br/>
對于賈璉這幾句委婉的埋怨太上皇的話,新帝神色悲戚,拉著賈璉的衣襟不放,“師傅,你們都走了,我怎么辦?”
“唉,”賈璉也無奈,他也不想走,他還有很多事兒沒做呢,他的爵位還沒升上去呢,但不走沒辦法,只能安慰他道,“我并不會離京,這點你放心?!?br/>
現(xiàn)今正是新帝最艱難的時刻,若是此時離京,把他一個人扔在這里,前期的所作所為全都白費了。
新帝這才稍微放了心,隨后問,“咱們以后怎么辦?”
賈璉知道太上皇再生氣,也絕對不會廢了皇帝,倒是還挺輕松,笑道:“這件事兒,嫻貴太妃最有經(jīng)驗,問問她就好了。”
無非是韜光養(yǎng)晦,蟄伏幾年,不再蹦跶了而已。
新帝才十六七歲,熬也能把太上皇熬死。
商議妥當,賈璉進入了長達四五年的無職無位無權時期,范慎進入了人生低谷,新帝進入了蟄伏,只有林如海如愿辭了官,重新回四海書院生孩子去。
當然,在這四五年中,賈璉也并不是什么都沒有做。
在為新帝分析局勢、出謀劃策、猜測太上皇意圖、和另外幾位皇子斗爭的間隙,賈璉還進行了一項造福全人類的大事業(yè),根據(jù)前世那可憐的高中生物知識,進行糧食育種。
這個是他經(jīng)過深思熟慮之后做出的決定。
他想要升職,想要個王爵,想要和幾位皇子的爵位相同,在沒有軍功、不能開疆拓土的情況下,解決百姓們的吃飯問題就是重中之重。
雜交水稻技術太過高深,一來他不懂,二來現(xiàn)今的技術還達不到那種水平,只能采取簡單的育種技術,改良種子,改善耕作方法,提高畝產(chǎn)。
經(jīng)過守孝三年和后面幾年的努力,當太上皇日漸老去,新帝逐漸掌控了朝政,賈璉一系重新占據(jù)朝堂重要職位之時,育種技術也慢慢成熟,只待個合適的時機報告給新皇帝。
眾人重新進入朝堂后,賈璉依然掌管戶部,新帝不顧眾人反對,破格提拔他為戶部侍郎,范慎升任刑部尚書,史鼎史鼐回來掌管京營,林如?;鼐┱乒芾舨浚蔀槔舨可袝?。
太上皇也真的老了,現(xiàn)今的他,每一日大半時間都在打盹睡覺,對朝堂上的事兒,已經(jīng)力不從心。他知道,此時的他不想放手也得放手了。
于是,在太上皇的默許下,章寧帝大刀闊斧地收拾了不一心的大臣,把這幾年來投靠的人都安排到關鍵職位,經(jīng)過近一年的努力,終于不再做傀儡皇帝。
當章寧帝牢牢掌握住局勢之后,賈璉一系的人,占據(jù)高位的,比如賈璉自己,范慎、林如海、史鼎史鼐,全都辭了官。
賈璉覺得,從新帝的手腕看,他顯然已經(jīng)知道該怎樣作一個皇帝,并不需要旁人再去指手畫腳。這個時候,他們這一批對皇帝有大恩、皇帝為了名聲對他們打不得罵不得的人,最好及早抽身。
再干下去,遲早和新帝發(fā)生沖突。
以前,在太上皇和幾位皇子的壓力下,感情是慢慢疊加,如今已經(jīng)到了頂峰;在往后,感情就會慢慢消磨,直至跌倒谷底。
盛極必衰這句話,無論何處都是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