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見主子終于流露出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急切,立即開口道:
“回主子的話,當(dāng)年鳳家老爺子年輕之時,酷愛游歷,可以說是游遍了整個四國大陸,當(dāng)然,也來了東秦國,在東秦京城,他停留了足足兩年多的時間,認(rèn)識一個女子,那女子便時安平侯府的小姐,二人陷入愛河,互許終身,只是,不知道為何,鳳老爺子突然離開了東秦京城,之后便沒有了音訊,而那安平侯府的小姐尋不到鳳家老爺子,后又發(fā)現(xiàn),她已懷有身孕,當(dāng)時安平侯府許是為了遮丑,將那小姐關(guān)在家里,那小姐的父親,原本打算等她秘密生下孩子,再將孩子給送人。
只是,那小姐生產(chǎn)之時,卻發(fā)生了血崩,生下孩子不久,便就離世,而她唯一的遺愿就是要求她的父親留下她剛生下來的兒子,她父親許是無奈,面對自己女兒的最后一個要求,他終究還是沒有狠下心來拒絕,最終那小姐離世,那一代的安平侯爺便將這個剛出生的孩子,養(yǎng)在了他的兒子,也就是那小姐的大哥名下,對外說是一個小妾所生?!?br/>
蒼翟聽著,眉心越皺越緊,轉(zhuǎn)動著指間的玉扳指,房間中,溫度好似降了幾分,見胭脂聽了下來,蒼翟遞去一眼,原本留意著蒼翟神色的胭脂,立即收回神思,繼續(xù)說道,“至于安平侯爺為什么會繼承安家的爵位,這里面怕就有貓膩了,胭脂查到,原本那位小姐的大哥,也有幾個好幾個子嗣,怎么著也輪不到安平侯爺來繼承爵位,只是,在幾年的時間,安家的幾個公子,死的死,瘋的瘋,便是那瘋了的,最后也落魄得餓死,如此,安平侯府便剩下了那個小妾所生的庶出兒子,所以,安平侯爺繼承爵位,倒是順理成章,后來鳳家老爺子認(rèn)回了安平侯爺,只是,卻不知道為什么,這十多年間,安平侯爺卻又和鳳家一直沒有聯(lián)系。”
胭脂說著,便又試探的看了看蒼翟,以她素來察言觀色的敏銳,她感覺到主子神色之間,流露出些微的擔(dān)心,胭脂心中納悶兒,主子在擔(dān)心什么?
蒼翟轉(zhuǎn)動著玉扳指的動作倏地停下了,胭脂匯報到這里,他已經(jīng)能夠肯定安平侯爺和鳳家的關(guān)系,心中好似被一只大手揪著,腦中浮現(xiàn)出安寧的身影,他擔(dān)心,他擔(dān)心寧兒知道她自己是鳳家人。
一想到寧兒萬一選擇了鳳家,那他又該如何?和寧兒為敵?不,這是永遠(yuǎn)也不可能的事情,他便是與天下為敵,與自己為敵,他也不會和寧兒為敵!
可是,以寧兒的聰慧,她若是接觸鳳家的時間久了,難免不會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蒼翟緩緩的閉上眼,“下去吧!”
胭脂一怔,神色微閃,想到自己帶來的另外的一個消息,赫然起身,“主子,胭脂得到密報,北燕……北燕皇帝……”
聽到這四個字,蒼翟原本緊閉著的雙眸倏然一睜,透著一股駭人的凌厲,給胭脂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繼續(xù)匯報。
“北燕皇帝表面上還很健壯,但似病的不輕,一直都在服用藥石,這段時間,二皇子和五皇子動作頻頻,五皇子娶了詹家小姐,似乎有和詹家結(jié)盟的趨勢,現(xiàn)在的北燕國,幾個兄弟,看似兄友弟恭的,暗地里,早已經(jīng)是處于白熱化的階段?!彪僦告傅纴?,腦中浮出一抹身影,眸中多了幾分黯然。
“病得不輕?”蒼翟眸中凝聚起一抹深沉,咀嚼著這幾個字,那個人病得不輕了嗎?記得四國祭在飛花小筑相見,他都還十分硬朗,他倒是想親眼看看,那個人,現(xiàn)在到底是怎樣一番模樣!
想到那年的事情,蒼翟的手握得更緊,對于那個人,他的心里從來都只有恨!
只是,想到自己方才在胭脂眼中察覺到的異樣,蒼翟眸光微斂,沉聲開口,“五皇子負(fù)了你??!”
胭脂身體一怔,猛地一下重重的跪在地上,“胭脂該死,胭脂是主子的屬下,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不敢存有什么非分之想,對于五皇子,胭脂只不過是他的紅顏知己之一,而五皇子,也只是胭脂的目標(biāo)之一,胭脂知道自己身上的使命,絕對不會背叛主子?!?br/>
胭脂心中劃過一抹涼意,主子定是看出來了,是?。≈髯舆@般精明的人,又有什么能夠瞞得過他的?自己的這身本事,也是主子培養(yǎng)出啦的啊!
蒼翟的目光幽幽的落在胭脂的身上,“起來吧!我知道你的忠心,如果你真的愛上了五皇子,我也不會阻攔你,只是,從此八駿之中,便沒有胭脂這個人。”
“不,主子,胭脂沒有愛上他,胭脂誓死效忠主子?!彪僦裆艁y之后,滿是堅決,便是愛上了又如何?她和五皇子從認(rèn)識開始,就注定了不會有好的結(jié)局,她是帶著目的的接近他,而他,也是一個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若是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他怕是殺她的心都會有,他看似溫和,但從來都不是一個手下留情的人。
“回去吧!極樂殿那邊,就辛苦你了?!鄙n翟揮了揮手,便閉上眼,不再言語。
胭脂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心中依舊在顫抖著,她身為極樂殿的主事者,見過不少的大場面,便是看到北燕皇帝,也不曾膽戰(zhàn)心驚,但是在主子的那雙銳利的眼睛下,她卻招架不住。
主子竟然知道她和五皇子的事情,雖然外界的人都知道,五皇子在極樂殿有一個紅顏知己,但是,主子看穿的,卻是她的內(nèi)心?。?br/>
主子了解八駿的每一個成員,這了解,怕真的是從內(nèi)到外吧!
胭脂起身,一抬眼,對上的卻是銅爵關(guān)切的雙眸,綻放出一抹笑容,胭脂收回視線,轉(zhuǎn)身走出了書房,而她的背影,一直都在某一個人的視線之中,直到徹底看不見了,那人的視線,都沒有收回。
“胭脂是個好姑娘,只是,為了我,卻要這般克制自己的心?!辈恢螘r,蒼翟已經(jīng)睜開了雙眸,那雙黑白分明的眸中,多了一絲柔和,八駿的每一個人之于他,不只是死士,更是朋友,是親人。
他當(dāng)然希望胭脂能幸福,可是,那五皇子,卻不似表面上的那般??!
要論陰險無情,五皇子是誰也比不上的,正是知道這點,所以,他才會當(dāng)著胭脂的面點破,五皇子確實不是胭脂的良人,他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胭脂深陷其中?
“胭脂她……”銅爵開口,聲音之中意外的多了一絲嘶啞,便是連他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在方才聽到主子說出那一句‘五皇子負(fù)了你!’之時,他身體的顫抖與不可思議。
身為八駿的同伴,他又怎會不了解胭脂?胭脂雖然否認(rèn)她愛上了五皇子,可是,他卻知道,胭脂是真的愛上了五皇子啊!
心中竟浮出一絲酸澀,她明明知道,五皇子是不能愛上的,她卻……
“若是心里有人家,便要抓住機(jī)會?!鄙n翟起身,丟下這一句話,便大步走出了書房,留下一臉愕然的銅爵,身體僵住,臉色倏地脹紅,便是黝黑的肌膚,也掩飾不了的紅。
主子他……他真的有看穿人心的本事么?
心里又如何?他知道,胭脂一直將他當(dāng)哥哥看待,在八駿之中,胭脂雖然比他先入八駿,但是,卻是八駿之中最小的一個,當(dāng)年八駿還在一起的時候,胭脂便是所有人心中的寶貝。
即便是在八駿之中,胭脂最親近的人,也不是他銅爵?。?br/>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銅爵收回神思,揮開腦中的思緒,他現(xiàn)在只希望,胭脂不要因為五皇子而心傷。
這一日。
蒼翟和安寧大婚之后,第一次進(jìn)宮。
皇上和皇后娘娘甚是高興,皇后的氣色也是明艷了許多,看到安寧,立即拉著她,在一旁說著體己的話。
崇正帝和蒼翟下著棋,二人廝殺得尤為激烈,崇正帝還三不五時的大呼小叫,讓一旁的皇后聽了都不由得皺眉,暗笑他沒有皇帝的樣子。
第三盤下完,崇正帝卻是讓人將棋子收了下去,看了看滿臉含笑的蒼翟,滿意的點頭,看來,這新婚之后,小兩口應(yīng)是相處得不錯,不過,想到什么,崇正帝卻是皺了皺眉。
“舅舅何事煩心?”蒼翟端著茶杯,只是一眼,便望見了崇正帝眼中的愁緒。
崇正帝眉心皺得更緊,幾次欲言又止,想開口,卻又擔(dān)心開口之后的后果,蒼翟倒也不急,舅舅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不是他想說的,他便不會流露出絲毫的破綻,既然他已經(jīng)在掙扎了,那終究是會妥協(xié),開口也只是遲早的事情罷了。
果然,崇正帝沉吟掙扎了片刻,終究還是開口,“翟兒,朕收到北燕使者傳來的信函,北燕皇宮大選秀女,當(dāng)年東秦戰(zhàn)敗,兩國曾約定,北燕每次選秀女,東秦都要進(jìn)貢十個秀女,這些年間,北燕皇宮中,也選了幾次秀女,只是,北燕皇帝卻沒有提及此事,我們也自然要裝傻,裝著沒有這回事,但是,這一次,北燕皇帝專門派人送了信函,又將這件事情再次提起,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
和皇后娘娘聊著天的安寧,聽到崇正帝的話,心中一怔,是了,前世差不多是這個時候,北燕選秀女,讓東秦進(jìn)貢十個,東秦還好一番折騰,才從各個大臣中,選了一些庶出的女兒作為秀女送過去,而安蘭馨,就是其中之一。
想到安蘭馨,安寧眸光微斂,自從安蘭馨逃出了安平侯府之后,便就失去蹤跡,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何處?前世的安茹嫣,坐到那般高貴的位置上,北燕皇妃,在她死前,安蘭馨的榮寵僅僅是低于北燕的兩個皇后,而這一世,不知道她又在哪里落腳?
安寧思緒翻轉(zhuǎn)著,那邊蒼翟和崇正帝依舊談著什么,安寧便也沒有聽進(jìn)去了,只是,蒼翟來喚她離開的時候,她卻看到蒼翟臉色的凝重,安寧見皇上和皇后在場,倒也沒有多問,直到二人上了馬車,安寧才開口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因何事不開心,不妨說出來,讓寧兒跟著你一起想辦法?!?br/>
蒼翟被拉回神思,低頭對上安寧那雙關(guān)切的雙眸,扯了扯嘴角,“沒什么事,舅舅說要選十個秀女,寧兒……”
蒼翟喚著安寧的名字,欲言又止,安寧直直的看著蒼翟,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蒼翟摩挲著她的手,神色分外嚴(yán)肅,“寧兒,若是要在我和其他的東西中做選擇,你會選擇什么?”
安寧皺眉,他為何會問這個問題,感受到這馬車中氣氛的凝重,安寧俏皮的挑眉,“那就要看,要是什么東西了?!?br/>
安寧卻不料,她的話一落,蒼翟便俯身吻住她的唇,霸道且狂肆,好似要將安寧整個人給吞進(jìn)腹中一般,二人大婚之后,親熱的時候不少,但蒼翟這個猝不及防的吻,卻是將安寧嚇了一跳,但腦袋一片空白的她,也只能回應(yīng)著他的吻,她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他的氣息,好似自然而然的,她就應(yīng)該回應(yīng)一樣。
不過,對于二人的親熱,便是現(xiàn)在熟悉對方的每一處的他們,二人卻依舊有似第一次親吻那般的心情。
安寧揪住蒼翟的衣袍,整個人似乎被他的吻融化,癱軟在蒼翟的懷中,終于,一吻方休,蒼翟緊緊的將安寧摟在海中,眸中神色變幻,似在宣誓一般的開口,“你只能選擇我!只能選擇我,知道嗎?”
自然是只能選擇他!安寧揚(yáng)起嘴角,對她來說,還有什么是比蒼翟更加重要的呢?
這個傻瓜,今日為何這般奇怪?
她還沒有來得及探尋,便聽到頭頂上的聲音再次傳來,“你不僅僅是我的妻子,你早已經(jīng)融化在我的骨血里!”
若是要硬生生的將她從他的心里剝離開,他便要生不如死??!
安寧仰起頭,但想到自己的懷疑,以及表哥正在查的事情,安寧的神色卻是微微僵住,重新將頭埋進(jìn)蒼翟的懷中,不敢去看他,蒼翟啊蒼翟,若是有一天,你知道我的身上可能有鳳家的血脈,你還會要我這個妻子嗎?
她早已經(jīng)融化在了他的骨血里,而他又何嘗不是植根在她的心底了呢?
緊緊的環(huán)住蒼翟的腰身,安寧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緊靠著蒼翟,似乎真的要將自己融入他的身體。
當(dāng)安寧在云錦的書房,聽著云錦調(diào)查得來的消息之時,安寧表面上雖然平靜,但她的身體卻在隱隱的顫抖著。
安平侯爺果然是跟鳳家有關(guān)系!
三夫人口中的那個“翔哥”,竟真的是安平侯爺同父異母的哥哥,當(dāng)年,安平侯爺繼承爵位之后,鳳家老爺子認(rèn)回了這個兒子,鳳老爺子本有兩子,大兒子名喚鳳翔,也就是三夫人的前夫,而鳳傾城,便是鳳翔與三夫人所生。
二兒子,名喚鳳裕,如今替鳳家打理著一部分的產(chǎn)業(yè),而安平侯爺便是那三兒子,現(xiàn)在聯(lián)系起所有的事情,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安平侯爺回了北燕國,遇到了詹楚楚,詹楚楚卻已經(jīng)成了他的嫂子,可安平侯爺明明知道她是自己的嫂子,卻依舊心生愛戀,甚至,還不惜聯(lián)合詹家,設(shè)計詹楚楚和鳳翔,逼得詹楚楚親手將劍刺入鳳翔的身體里。
鳳翔死后,北燕國便沒有了詹楚楚,同時,也沒有了鳳家的三少爺,二人回了東秦,詹楚楚便成了安平侯爺?shù)娜蛉耍?br/>
一切就是這樣,那詹楚楚之所以會跟安平侯爺回來,是為了報仇??!
只是,安平侯爺是鳳家三少爺?shù)氖虑?,誰也不知道,便是連他的枕邊人,怕也是被瞞著的吧!
而她……她的身體里,竟真的有鳳家的血脈!
嘴角勾起一抹諷刺,她擔(dān)心的事情依舊發(fā)生了,她當(dāng)然知道,鳳家意味著什么,鳳家在擁有強(qiáng)大權(quán)勢的同時,也是蒼翟的仇家??!
而自己,卻成了鳳家的人!
雖然她不愿承認(rèn),但這畢竟是事實,即便是無論是不是鳳家人,她的人和心都會和蒼翟站在一起,但是,蒼翟會接受自己嗎?這個仇家的女兒!
安寧緊咬著唇,她該怎么辦?
蒼翟那般精明,萬一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會怎么對自己?
將她看成仇人?不!這不是她要的,她可以和任何人為敵,但卻不能和自己心愛的男人為敵!
她不能讓蒼翟知道她是鳳家人的事情,絕對不能!便是有一丁點兒的危險,她也不敢去賭??!
“寧兒……”云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人也已經(jīng)來到安寧的身旁,看著安寧蒼白的臉色,“寧兒,你……”
話出口,云錦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勸慰安寧,他也因為這個消息而震驚著,誰能想到,東秦國的安平侯爺,竟然是北燕三大望門之首鳳家老爺?shù)膬鹤樱?br/>
而蒼翟對鳳家的敵意,他便是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但也感受得出那么一些的,也難怪寧兒會有如此的反應(yīng)了。
只是,他所得到的消息,有些卻不得不跟安寧說清楚,寧兒是聰明的,她一定知道自己該怎么做,深深地嘆息了一口氣,云錦繼續(xù)開口,“寧兒,鳳家的女子,有一個標(biāo)志,這一點,許多人都不知道,只是在北燕上流社會的暗傳?!?br/>
“是……是什么?”安寧心中隱隱浮出一絲不好的預(yù)感,鳳家女子的標(biāo)志?竟然還有這種東西的存在?北燕上流社會之間的暗傳,蒼翟為了復(fù)仇,對北燕各方面都有了掌握,他又知道這個標(biāo)志嗎?手緊緊的攥著,安寧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