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紹軍蹲下了身子,張開了雙臂,“甲央,來,我接你回家!”
孩子見了他,本來歡快的腳步,一下子就頓住了……臉上也掛上了驚恐,四下看一看,仿佛要找人幫忙!
唐紹軍立刻舉起了雙手,“甲央,你別怕,我沒有要傷害誰的意思!是你媽媽讓我來接你的,她沒跟你說?”
孩子勉強(qiáng)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所以,你媽媽告訴你了,對吧?她讓我領(lǐng)你去吃頓晚飯,對吧?”
孩子不情愿的在嗓子眼兒里擠出了一個音符,“嗯!”
就是這一個字,讓唐紹軍笑的溫柔……伸出一只手,手掌朝上,“來,跟我走吧!”
甲央猶猶豫豫的,還是沒有動……
唐紹軍干脆站起身,回到車?yán)?,抱出了一疊小人書,“你媽跟我說了,你喜歡看三國演義!喏,這是我買給你的!”
邊說著話,邊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向甲央走去……告誡自己要耐心,“甲央,你想吃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買!”
“嗯……”
“說話呀!無論是什么,我都會答應(yīng)你的!”
“我想去兒童樂園……上次我爸說帶我去!結(jié)果失言了!”
唐紹軍飛快的看了看手表,還有兩個小時,兒童樂園就關(guān)門了……
他二話沒說,幾步走過去,蹲下身子,一把抱起了孩子,“走!馬上去!”
把甲央安置進(jìn)了副駕,給孩子細(xì)心的系上了安全帶,當(dāng)大手滑過他小肩膀的時候……覺得整個手掌都麻酥酥的,仿佛是通了電一般!
他喜歡這種感覺,特意把手在孩子的肩上摁了摁,感覺到掌下的身體是真實(shí)存在的,立刻抿著嘴角笑了!
繞過車頭,進(jìn)了駕駛室,發(fā)動了馬達(dá)……車子風(fēng)馳電掣的,向著兒童樂園而去!
買了票……
帶著甲央進(jìn)了園……
干脆讓孩子隨性的跑,他在后面寸步不離的跟著……甲央可高興了,一會兒要坐云霄飛車,一會兒要坐電動木馬,唐紹軍來者不拒的陪著!
坐木馬的時候,他把孩子抱在自己的身前,雙臂護(hù)著他,耳邊是孩子興奮的尖叫,他有一時的恍惚,目光向圍欄外尋找……如果此刻,南星能站在木馬旁,微笑的向兩個人揮手,那將會是怎樣的一副完美的畫面?
他向往……
他憧憬……
甲央高興的央求著,“大舅,咱們再坐一遍……再坐一遍木馬!”
大舅?
這一個稱呼……又把他拉回到了現(xiàn)實(shí)!
本想對孩子說……你別叫我大舅!
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屬實(shí)尷尬,又承諾過南星兒,跟孩子不多說別的,只能忍下了!
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心里卻疼得難受!
坐了三五遍木馬,坐的他自己都有點(diǎn)兒反胃了……這才哄著甲央停下來,買了兩個蛋卷冰激凌,一人一個,父子倆坐在樹下的小石凳上,面對面的吃了起來!
眼里望著孩子……
他感嘆命運(yùn)的神奇……這么一個實(shí)實(shí)在在的小人兒,會是他和南星兒的兒子,孩子的身體里流著兩個人的血脈,眉眼里有他的強(qiáng)勢,性格中有南星兒的溫柔,這是怎樣的不可思議!
不由的伸出手摩挲著孩子的頭發(fā)……怎么看也看不夠!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
園區(qū)馬上要關(guān)門了!
他這才拉著意猶未盡的兒子上了車,側(cè)過身子瞧著他,“甲央,你晚上想吃什么?”
甲央邊低頭看著手里的小人書,邊順口答道,“???吃什么都行!”
唐紹軍沉吟了一下,“嗯……吃飯之前,我想帶你去醫(yī)院看個病人,你看行吧?”
“隨便!”
唐少君坐直了身體,發(fā)動了馬達(dá),隨手搶過了小人書,“我要開車了!你在車上看書,對眼睛不好,知道吧?”
甲央有些不甘心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
“你不愛說話呢?是因?yàn)榕挛覇??你放心,爸……我……會對你好的!以前我和你媽媽吵過架,那些都是大人之間的事兒!吵過了,也就過去了!我和你媽媽是分不開的……你懂吧?”
孩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
然后又搖了搖頭……
唐紹軍哭笑不得,大手拍了拍孩子的小肩膀,“坐好了,我要開車了!”
車子駛進(jìn)了醫(yī)院的大門……
停好車……
他直接牽著孩子的小手上了樓,進(jìn)了楊玉梅的病房……
趕巧王淑琴也在……立刻起身相迎,寒暄了幾句,低頭望著甲央,“呦,這不是小星兒的孩子嗎?都長這么大啦?”
病床上原本死一般沉寂的楊玉梅,聽到了這段話,嘴里立刻囫圇的發(fā)出了聲音……王淑琴正要過去看個究竟,唐紹軍攔住了她,“王阿姨,你不用過去了,我知道我媽要什么!麻煩你在外面等一等……我想單獨(dú)和我媽說兩句話,不會時間很長的!”
王淑琴點(diǎn)了點(diǎn)頭,出門了……
唐紹軍推著甲央站到了病床前……
楊玉梅極力地轉(zhuǎn)著眼珠……她心里什么都明白,當(dāng)然想見見孩子,可是身體卻動不了,正因?yàn)槿绱?,臉上都是一派痛苦的表情?br/>
唐紹軍安慰的替她掖了掖被角,“媽,你別急,你想要什么,我心里最清楚!”
說完了話,把孩子往前推了一推,“喏,這是甲央!是我的……是你最想要的……媽,孩子都這么大了,你好好看一眼呢!”
甲央一見病床上的楊玉梅……面色灰敗,眼窩深凹,雙頰下陷,嘴唇也略微發(fā)紫,消瘦枯槁的恍如一個骷髏,不由得有些害怕,身子極力的往后退,退無可退,只能靠在唐紹軍的大腿上。
楊玉梅見了……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她咎由自?。?br/>
一輩子最想要的東西……到最后,卻近在咫尺,而又遙不可及!
唐紹軍蹲下身子問甲央,“你干嘛?。窟@是奶奶!她病了,不能動,就想看看你,你怕啦?”
“嗯!”
孩子干脆向旁邊閃了兩步……小手扭著衣襟,目光躲避著床上的人,翻著眼睛看天棚!
唐紹軍有些心疼了,把甲央帶出了病房,交給了王淑琴……這才又獨(dú)自一人折回到病床前,擰了把熱毛巾,替楊玉梅擦了擦臉,順勢伏在她耳邊小聲的說,“媽,你看見了吧?甲央是我的親兒子,他都長這么大了,他和我長得像吧?”
楊玉梅眨了眨眼皮……
唐大少苦笑了一下,“媽,你別怪孩子不認(rèn)你!孩子現(xiàn)在連我都不認(rèn)!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咱們沒有資格要求南星兒!對不起她的是我!那時候我年少無知,不懂得怎樣去愛女人!可是,媽,至少你應(yīng)該懂得去包容,如果你能稍微善良一點(diǎn),對待南星兒稍微好一點(diǎn),也許她就不會走,也許我就能一直幸福,也許你就可以守著孫子,從襁褓一直到現(xiàn)在!”
他嘆了口氣,“可是時間沒法倒轉(zhuǎn),孩子不認(rèn)我們……就是對我們最大的懲罰!”
楊玉梅的喉嚨里哽咽了兩下……愧疚的閉上了眼睛!
唐紹軍靜默的站了一會兒……
這才帶著甲央去吃晚飯了!
飯桌上……
他給孩子扒大蝦,挑魚刺兒……恨不得把這七年所欠的事情,一下子能夠都做完!
越是望著孩子日益長大的身形……他越是覺得遺憾,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jīng)錯過了兒子最寶貴的童年!
飯后……
把甲央送回了李珍的別墅……他也沒下車,沒有那份顏面和精力面對李珍,眼瞧著孩子背著小書包,自己進(jìn)了家門,這才開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