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到底只有乖乖離開的份。
　　
　　衛(wèi)韞靠在沙發(fā)上,垂著眼簾，伸手揉了揉眉心。
　　
　　或許是因為喝了酒，所以此刻他原本冷白的面龐漸漸多添了幾分淺淡的薄紅,就連眼尾也有了幾分紅痕。
　　
　　謝桃還從沒見他像今天這樣喝醉過。
　　
　　但她也很清楚，老奚那里的酒后勁有多足。
　　
　　謝桃倒了一杯水，遞到衛(wèi)韞的眼前。
　　
　　衛(wèi)韞伸手接了她遞過來的那杯水,湊到唇邊喝了一口，又還給了她。
　　
　　“衛(wèi)韞？”
　　
　　見他緩緩閉上了眼睛,謝桃把水杯放在了茶幾上,然后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衛(wèi)韞勉強掀了掀眼皮看她,
　　
　　浸染著幾分醉意的眸子里像是攏著疏淡的霧,他的神情好似還帶著些迷茫。
　　
　　像是一時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他極少顯露出這樣的神情，就像是忽然收斂了所有的冷冽鋒芒一般,此刻的他在謝桃的眼里，溫柔得不像話。
　　
　　謝桃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眉心。
　　
　　衛(wèi)韞下意識地伸手去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整個人帶到懷里。
　　
　　當(dāng)謝桃被他抱住的那一剎那,她嗅到了他身上好聞的冷香味道,還帶著幾分清冽的酒香。
　　
　　隔著薄薄的衣料,她的臉頰就貼在他的胸膛。
　　
　　在那一刻，她好像聽見了他胸腔里一陣陣沉穩(wěn)的心跳。
　　
　　“衛(wèi)韞……”
　　
　　在一陣冗長的靜謐過后,謝桃抬頭，小聲喚他的名字。
　　
　　“嗯？”
　　
　　他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似的,但在聽見謝桃的聲音后,他卻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
　　
　　尾音微揚,嗓音稍低,撩人誘惑。
　　
　　“奚叔……他跟你說什么了？”謝桃望著他，好奇地問。
　　
　　此時的衛(wèi)韞仿佛反應(yīng)稍慢，在聽見謝桃的話半晌后，他才開口，“很想知道？”
　　
　　與此同時，他半睜著眼睛，輕瞥她那張白皙的面龐。
　　
　　謝桃連忙應(yīng)聲，“嗯！”
　　
　　衛(wèi)韞見她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他的唇畔壓不住有了一絲笑意，片刻后，他伸手捏住她柔軟的臉頰，微啞的嗓音里帶著幾分刻意的戲謔，“何以你想知道，我就一定要告訴你？”
　　
　　“……”
　　
　　被捏了臉的謝桃鼓起臉頰，“小氣鬼！”
　　
　　衛(wèi)韞始終眼眉含笑，垂眼望著她，卻是半晌都不說話。
　　
　　但他此刻，卻忽而想起了方才身在那間神秘酒館里時，那位被稱作老奚的中年男人問過他的那句話。
　　
　　他忽然開口喚她，“謝桃。”
　　
　　謝桃正在玩兒他的頭發(fā)，聽見他的聲音，就抬頭看他。
　　
　　“你希望我一直留在這里？”
　　
　　他定定地望著她的面龐，眸色不清。
　　
　　謝桃不防他忽然說出的這樣一句話，她先是愣了一下，像是有點遲疑，“你……怎么會問這個？”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是奚叔跟你說了什么嗎？”
　　
　　可衛(wèi)韞看著她的臉龐，心頭始終纏繞著許多理也理不清的情緒，他仿佛從未如此猶豫不決過。
　　
　　“謝桃，我……”
　　
　　“我沒有那么想啊?！?br/>　　
　　衛(wèi)韞方才開口要說些什么，卻被謝桃打斷。
　　
　　此刻的她已經(jīng)坐直了身體，同他一樣，靠在沙發(fā)的椅背上，那雙杏眼的目光停留在了那盞水晶燈上。
　　
　　“我其實……很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
　　
　　謝桃抿了抿嘴唇，也沒有看他，“在遇見你之前，我覺得對于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賺到足夠的學(xué)費，然后重新回到學(xué)校里學(xué)習(xí)，考上一個好大學(xué)，然后找一份工作，好好的生活?！?br/>　　
　　“遇見你之后，我的生活目標(biāo)也沒有改變過?！?br/>　　
　　她說著，忽然偏頭望著他，“就好像我在這里有朋友，有我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情一樣，你在你的那個世界里，也有你在意的朋友，更有你必須要做的事情，對嗎？”
　　
　　此刻的衛(wèi)韞，在聽見謝桃的這些話的時候，他眼神微閃，半晌都沒有言語。
　　
　　“之前我覺得害怕，是因為金粉總有用光的時候，我怕到了那個時候，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畢竟她和他之間隔著的，是兩個時空那么遙遠(yuǎn)到無法用路途長短來計算的距離。
　　
　　那是這世間千萬人窮極一生都無法知曉和觸碰的時空界限。
　　
　　她又憑什么，會一直那么幸運？
　　
　　“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啊，”
　　
　　她忍不住彎了眉眼，“就算我再也不能到你的世界里去，你也可以過來這里啊?！?br/>　　
　　孟黎春說，衛(wèi)韞是這兩個時空之間，唯一的時空行者。
　　
　　在他的身上，有著兩個時空的磁場。
　　
　　所以他能夠自由穿梭在兩個時空之間，就連第三時空管理局都沒有辦法束縛他。
　　
　　就算，
　　
　　她以后或許再也沒有辦法去到他的時空，
　　
　　那又怎么樣呢？
　　
　　她去那里，原本就是為了見到他。
　　
　　謝桃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衛(wèi)韞為了她而放棄些什么。
　　
　　因為一個人，原本就該是為了自己而活的，在認(rèn)識她之前，他就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路要走。
　　
　　就好像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一樣。
　　
　　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和他當(dāng)下?lián)碛械囊磺挟?dāng)成一道選擇題的兩個永遠(yuǎn)互為極端的選項？
　　
　　為什么一定要讓他做出選擇？
　　
　　就好像她在這個時空有自己許多的不舍，她又憑什么，一定要他為了成全她的這些不舍，而放棄他的一切？
　　
　　“但是，”
　　
　　她的神情總有幾分掙扎，“但是你在那邊，也太危險了……”
　　
　　如果不是去過那個世界，如果不是她在那個花燈節(jié)上，親眼見過那么真實駭人的殺人場景，如果……她沒有被那位和毓公主的人攔下，強行帶去梅園里參加所謂的詩會。
　　
　　或許她永遠(yuǎn)也無法真切感受到，他身邊到底潛藏著多少危險。
　　
　　他是大周朝的國師，就想盛月岐和齊霽說的那樣，朝堂內(nèi)外想要他死的人很多。
　　
　　謝桃總是怕他受傷，怕他出事。
　　
　　衛(wèi)韞像是從未料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傻乎乎的姑娘，竟然早就將這些事情在心底思慮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