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黑河縣三十公里外戰(zhàn)場。
張巖陽的戰(zhàn)吼仿佛在某一刻短暫地蓋過了怪物們的嚎叫,那一座座戰(zhàn)場的孤島中,新編一團的戰(zhàn)士們發(fā)起了最后的沖鋒。
被困死在戰(zhàn)車上的戰(zhàn)士引爆了彈藥。
被圍困的部隊發(fā)起了決死的沖鋒。
垂死的戰(zhàn)士,抱著手雷沖向黑鱗怪物。
每個人的眼睛里都透露著癲狂,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是鮮血。
每一個人都在咆哮著同樣的聲音。
“沖鋒。”
“沖鋒!”
“沖鋒??!”
他們正從斜向分割戰(zhàn)場,不可思議地打開亂戰(zhàn)中的戰(zhàn)局,為蘇晨他們截住兩側如海嘯般龐大的怪物集群。
蘇晨最后一眼回望,正看見張巖陽的身影被無數(shù)黑鱗怪物吞沒。
新編一團的旗幟緩緩倒下。
唯有那一聲沖鋒,久久回蕩在這片戰(zhàn)場上。
……
“已經確認了,新編一團掩護斬首部隊的兩個營全軍覆沒,團長張巖陽當場戰(zhàn)死?!眳⒅\官語氣格外平靜地向廖承東傳達戰(zhàn)報,“新編一團最后的沖鋒奇跡般阻擊了兩翼的大量怪物長達一分半的時間,目前由天賦者戰(zhàn)隊、第三、第七混編大隊組成的斬首部隊已經走過了四分之三的路程,即將抵達目標位置,蘇先生、林先生、穆隊還在作戰(zhàn)。這三個s級天賦者爆發(fā)出了我們預估的恐怖戰(zhàn)力。
“怪物方面,第二眷者雖然開始了后退,但目前戰(zhàn)場上,我們此前所形成的分割戰(zhàn)術還沒有被徹底擊破,仍能暫時限制它的后撤,按照這個速度,穆隊他們必能成功截殺它!按照我們的估計,七分鐘后,我們分隔戰(zhàn)場的戰(zhàn)術會徹底失去意義,怪物的數(shù)量仍在不斷增加,在第十五分鐘,就將達到徹底毀滅我們的數(shù)量,二十分鐘,如果穆隊他們沒能完成斬首……
“我們就將戰(zhàn)敗。
“事實上,如果作戰(zhàn)時間超過十五分鐘,我們的損失就將超出預期,達到無法承受的地步?!?br/>
廖承東背負雙手,沒有說話。
他真正擔憂的是,那個第二個眷者……真的能順利地被干掉嗎?
他們的一輪無人機轟炸都失敗了,它擁有的防御力驚人的恐怖,哪怕截住了它,只要它能在狂轟濫炸下支撐足夠的時間……
而它還要那種完全未知的祭祀武器……
斬首部隊還要面對四面八方的怪物軍團的壓力。
這樣的情況下,真正能進行圍殺的,恐怕只有林先生、蘇先生和穆隊這幾個人和部分火力。
這,真的能做到嗎?
王東,還有那些逃兵們……你對得起我、對得起方師長嗎?
你對得起這一地決死悲涼的尸骨嗎?
廖承東臉上仿佛仍不動如山地沉穩(wěn),但他心中卻已開始去想最壞的局面。
那是他無法承受的結果。
一旦他們戰(zhàn)敗,空山軍事基地必敗。
只剩聯(lián)邦守備隊和普通幸存者的黑河幸存者基地必敗。
遠遼就將戰(zhàn)敗。
遠遼內外,二十幾萬人,皆要被屠殺殆盡。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神,為什么只有怪物們的神在。
人類的神啊。
來幫幫我們吧。
遠遼,就要完了啊……
……
大空山。
濃霧正在天空里蔓延。
龐大的陰影在霧靄的世界之中緩慢游弋,像是深海里的巨鯨。
空山軍事基地在震蕩。
怪物一批批地殺上來,被一批批地打下去,留下漫山遍野的尸骸,但它們像是無窮無盡一樣,從霧靄的各個方向發(fā)動攻擊,甚至有數(shù)頭從未記錄過的鉆地蟲子嘗試突破空山軍事基地,它們攜帶著一種未知的祭祀武器,自死在鐵桶般的空山軍事基地外層,硬生生從地下轟開一個口子。
空山軍事基地內的機動部隊已經緊急趕往,紅色警報和槍聲響徹整個空山軍事基地。
而怪物軍團的極限仿佛要看不見盡頭。
但空山軍事基地撐不住了。
他們的兵力是不足的,全靠著強大的火力和戰(zhàn)爭設施在阻攔黑鱗怪物,一旦空山軍事基地被咬出缺口,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堵住。
空山軍事基地的滅亡,只是時間問題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方正庭也隱隱猜到了這樣一支不可思議的大軍是從何而來的了,是南邊,而既然它們是從南邊來的,就證明遠遼城區(qū)的大量怪物根本沒有動,憑黑河總指的兵力,想要完成突破、極難極難,而且不可能有機會來回援空山軍事基地。
這里必將淪陷。
想到這一層,方正庭的手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死亡。
這兩個在這一刻顯得如此真切的恐怖。
方正庭覺得自己敗的不冤,他們從沒見過那樣的眷者,合則為龐然大物,散則不過手指大的東西,還能在空中高速地移動,它們趁著黑夜而來,足夠分散,以軍方現(xiàn)在的監(jiān)測能力,是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的,就連科研所,也沒有估計到會有這樣的眷者存在。
第三個眷者,正統(tǒng)治空山幸存者基地。
人生一世,方正庭第一次生出如此巨大的無力感與絕望。
這一戰(zhàn)他們其實有很多機會打贏,但他們沒有人、沒有信息、沒有資源。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戰(zhàn)斗。
雖然歷史清晰地告訴每一個人:任何一場戰(zhàn)爭都不可能是公平的,也不會有人會公平地與你戰(zhàn)斗。
但方正庭仍無法遏制自己的思緒這樣發(fā)散下去,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忘記即將到來的死亡,忘記那如深淵般無底的恐懼、忘記遠遼、忘記黑河總指、忘記……
不。
我是不是還忘了什么?
空軍編隊。
還有核彈。
空山軍事基地戰(zhàn)敗,難道,自己也要帶著他們落向地獄嗎?
那是整個黑河的希望。
方正庭忽然一個激靈,騰地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他一扭頭,卻正看見在他的身后,他的副官正默默地看著他。
“方師長?你走神了,我已經叫你三遍了。”副官的聲音的溫和,像是災變之前、每一次和他匯報新兵的訓練情況那樣,甚至有些格外地平靜。
方正庭這時候才注意到,不只是他,整個指揮中心里,所有人的,都不知道在什么時候站了起來,軍容整肅,默默地看著他。
“這是……這是……你們這是……”
方正庭有些茫然,心中也有些悸動,仿佛有一根弦被觸動了。
無數(shù)雙目光中,仍是站在最前面的副官開口,他面帶笑容,看著方正庭,笑道:“方師長,我們在等您下達命令啊?!?br/>
那些人正紛紛開口。
“方師長……”
“下令吧方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