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滿面淚光一臉頹喪的陳淬瞬間恢復(fù)正常。
他從開始搖晃的望樓通通通往下跑:“都跟我來,管不了那么多了,有多少人算多少人,盡量收攏潰軍準(zhǔn)備接敵。傳我令,騷動者,都?xì)⒘?。不要怕殺人,反正等下都要死!弓弩手,弓弩手就位。咱們這里多頂一刻,前軍杜相那里就多一分機(jī)會重整旗鼓?!?br/> 其他軍官也回過神來,跟著陳淬跑下望樓,看到人就往寨前壕溝、柵欄、鹿砦那里趕。但凡有人遲上一步,手中的刀就毫不留情地砍下去。軍情緊急,也不是顧念袍澤之情的時候了。
瞬間,到處都是滾滾人頭滿地血污。
很快,一隊隊亂軍被他們驅(qū)剛過去,就算建制已經(jīng)散亂,好歹也能阻敵片刻,至少不能讓女真人順利地殺進(jìn)營寨。
成百上千的士卒滿面蒼白地擠在柵欄出,他們光著身子,將長長的矛稈子架在上面。
弓弩手也忙亂地張了弦,將羽箭搭在弓臂上,亂糟糟地射了出去。
陳淬年事已高,陳仲敏正值盛年,他已經(jīng)換上一身鐵甲,站在隊伍的最前頭,作為前鋒,準(zhǔn)備迎接敵人這一波沖擊。
紅旗飄揚,大營里依舊是連天的喧囂。
“會死的?!标愔倜粜闹袘K然,“不過,就算是死,也要為前軍贏得時間。我西軍這幾年打的是什么仗呀,逃逃逃,都逃到建康了。這么逃下去,又能逃到何處?我西軍,我大宋已是無路可退了。”
從淺水里出來,金軍騎兵速度更快。
大火中,已經(jīng)能夠看清楚他們的模樣。
總數(shù)約有五百,他們身上只穿了一件薄皮甲,戰(zhàn)馬也沒有護(hù)具,乃是一隊輕騎兵。
“左右拐子馬?”陳仲敏的瞳孔猛地收縮。
所謂拐子馬,就是兩翼輕騎騎兵。和金軍打了這么些年的仗,他對敵人的戰(zhàn)法自然清楚。
女真在列陣而戰(zhàn)的時候,喜歡在前頭排出一隊重甲士徐徐而進(jìn)。在他們大陣的兩側(cè)布置了兩隊輕騎兵率先從兩翼包抄而來。不停騷擾沖擊,直到將宋軍大陣攪亂時,金軍的重甲步兵已經(jīng)一頭撞過來。
接下來,迎接宋軍的就是無可收拾的大潰敗。
對于這支輕騎兵,他是最熟悉不過了,也吃夠了苦頭。
如果是在平日里,這點敵人陳仲敏自然無所畏懼。大不了藏在營中,靠著弓弩不住亂射,敵騎就沒有便宜可撈,自會離去。
大軍接戰(zhàn),講究的是諸兵種配合。沒有重甲步兵呼應(yīng),輕騎兵是無法攻堅的。
可是……可是,我們這里根本就沒多少人,營中亂成一團(tuán),又如何守得住。
一想到這里,陳仲敏渾身都是冷汗。
匆忙抓來的弓弩手不等敵人進(jìn)入射程,就胡亂地將箭射出去。但是,明明那些箭雨已經(jīng)落入敵群中,卻好象射進(jìn)幻影中。
敵人還在飛速沖來,馬蹄的轟鳴一剎那蓋住了營中所有噪音。
難道女真蠻子是刀槍不入的怪物?
汗水同時從所有宋軍額上流下。
“噠噠”神臂弓響起。
這是冷兵器戰(zhàn)爭中的重機(jī)槍,這是騎兵的噩夢。
強(qiáng)勁的羽箭射穿敵人身上的鎧甲,射斷筋骨,射穿大腦和心臟。
終于,金軍馬陣之前騰起一片灰塵,一匹接一匹戰(zhàn)馬長嘶著狠狠摔倒在地。人馬的尸體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向前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