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講了那么多句話,他一句也沒接。男人隱在暗影中,低斂著眼,表情看不分明,但一經(jīng)這窗外暗沉夜色襯托,雙眸卻顯得格外幽深,仿佛如望不見底的潭。
懷歆仰著脖頸凝視他,像是感到冷,捂著纖弱的肩頭抖了一下:“承哥?”
郁承意味難辨地打量她片刻,側(cè)過身,將她放進來。
“你不知道我住在這個房間?”他問。
“不知道。”懷歆似有些局促地說,“我只是看這里比較近……”
郁承略一頷首,嗓音極淡:“浴室里有我的沐浴露和洗發(fā)水,隨便用?!?br/> “……謝謝?!?br/> 她進了浴室,鎖上門的時候,聽到外面房間大門闔上的聲音。
很沉的一聲響,懷歆的心倏然也跟著跳了一下。
然后是緩步進屋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nèi)顯得格外清晰。
懷歆抿了抿唇,環(huán)視一圈。
或許他剛剛也才洗完澡,空氣中還冒著潮濕的蒸汽,鏡面凝結出細密的水珠。
衛(wèi)浴里很干凈,除了桌上放著的一些洗浴用品,沒有什么多余的雜物。
懷歆的心里稍微安定一些,將手里緊握的門卡放在洗手池臺面,解開浴袍掛在一邊,抬步跨進浴缸,拉上塑料簾子。
其實她原本是有點拿不準的——旅行已近尾聲,之后什么時候再碰面就完全看天意了,所以狠了狠心,邁了這么一大步。
然而重新置身于溫暖的水流之中,懷歆的一顆心又完全沉靜下來。
——她認定自己的判斷沒錯。
他不是那么easy的人,所以現(xiàn)在仍舊是在安全區(qū)域活動。策略或許激進,但效果可能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差。
懷歆沒花很長時間就把身上黏糊糊的泡沫沖洗掉,整個人再度干凈清爽。她用墻上的風筒吹干了頭發(fā)和浴巾,總之是挺壞意地搞出了很大動靜,片刻后才將浴室的門輕輕打開一條縫。
室內(nèi)沒開燈,漆黑幽昧,懷歆試探著道:“承哥?”
隔了兩秒,才有人應:“什么事?”
她探出一個腦袋,可憐兮兮地說:“來得太著急,我忘記帶衣服了。”
借著月光,懷歆看清室內(nèi)狀況。
郁承坐在靠窗邊的沙發(fā),雙腿交疊,指間夾著一只煙。
他只是點著了,沒有抽,英挺眉眼情緒淡淡的。原先凝視窗外,懷歆這一喊,視線就轉(zhuǎn)了過來。
郁承把煙架在一旁碟上,站起來,朝她走近。
他很高,站在門縫外基本可以稱得上是在俯視她。居高臨下的角度,那雙桃花眼漆黑又深不可測。
“怎么了?”郁承笑了一下,明明是溫和的語氣,卻莫名讓人感覺有侵略性。
懷歆提著浴巾,直晃晃與他對上視線。
她戰(zhàn)略性地重復,嗓音不自覺就輕了些:“我……沒帶衣服?!?br/>
郁承斂著眸,眉目低垂看著她,半晌倒是又恢復了淺笑自若的模樣:“帶房卡了么?!?br/>
plana是讓他代替回去取衣物,都是女孩子貼身的東西,她就是要刻意將他向那個方向引導:“帶了,我……”
果然,他問:“衣服都放在哪兒?”
“行李箱里。就攤開放在架子上?!痹∈依镞€有些未散開的霧氣,懷歆一雙澄澈的眼水潤剔透,“睡衣是那套粉紅色的……”
她思忖了下,大概覺得有點太叨擾他了,便軟聲道:“承哥,你隨便給我拿一件吧,我回去換?!?br/>
郁承勾了勾眼尾,道:“太麻煩了。”
他音色清緩,溫沉而動聽。即便是拒絕也顯得溫文爾雅。
懷歆心中稍有落差。
——沒事,plana不行還有planb,借個浴袍,自個兒走回去得了。
于是她咬著唇問:“那……多余的浴袍呢?”
郁承走到衣柜前,簡單掃視一眼,慢條斯理地說:“抱歉啊。只有一件,現(xiàn)在在我身上?!?br/>
懷歆剛才腦子里光顧著想自己那點小九九,郁承不點出來她根本沒發(fā)現(xiàn),他穿的是一件黑色浴袍,微微繃出手臂處流暢緊實的肌肉曲線,領口處半敞,鎖骨精致而性感。
現(xiàn)在他們目光相對,就比剛才更令人浮想聯(lián)翩了。
懷歆悄然咽了口口水,略微避開視線。
planb也掛了,那……
planc,只能悲催地裹著浴巾回去了。
真應了那句老話,怎么來的怎么回去,一成不變沒有新意,尚未達到懷歆心底的預期,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撅了撅嘴,小聲道:“那就算了?!?br/>
欲推開門把手往外走,須臾片刻,卻被郁承攔住。
“等等。”
懷歆不明白這其中還能有什么轉(zhuǎn)機,心口微緊,要掉不掉地懸在半空。
一陣布料窸窣翻動的聲音,只見男人修長手指遞進來一個衣架,她視線下循,思緒驀地炸開。
——他的襯衣。
她從領口處的logo辨認出來,這正是敲鐘那天他穿的那件黑襯衣。
“穿這個吧?!庇舫袦睾偷匦Γ劢薷蚕乱粚拥〉臏\影,少頃又補充,“干凈的?!?br/>
“……”
懷歆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玩大了。她挑釁不成,反被將一軍。
現(xiàn)在就是進退維谷,左右兩難。
“承哥……”她檀口輕啟,實際上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想給他一個漂亮而得體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