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充沛的暖閣。
吳妄坐在床邊,聽榻上躺著的季默詳細(xì)講述遇襲的情形。
“……當(dāng)時情形十分混亂,十兇殿兇人人多勢眾,護(hù)送我的道友們拼上燃燒元神之力,將對方暫時攔下,救援已在飛速趕來。
局勢短暫僵持中,對方數(shù)名天仙合力在我們防御陣勢中撕開了缺口。
就在這時,是楊無敵站了出來。
他在人群中突然爆發(fā),搶在其他兇人前面沖入了缺口,頭套都被他自行掀飛,那顆油光發(fā)亮的腦袋對著我胸口狠撞。
那氣勢,我當(dāng)時還以為無敵要下對我殺手,直接被他撞昏了過去。
然后,無敵應(yīng)該是故意賣了個破綻,被我身旁高手打飛,那缺口也被填補上了……”
季默的講述聲中,吳妄站起身來,在床邊好一陣踱步。
他問:“你真實傷勢如何?”
“最初看著挺重的,吐了好多血,但都是道軀內(nèi)傷,元嬰并未遭重創(chuàng)?!?br/>
季默道:
“我擔(dān)心會有十兇殿的奸細(xì)暗中監(jiān)視,為了掩護(hù)無敵,讓他莫要暴露,就一直裝昏迷,做出道基受損糟了重創(chuàng)的模樣?!?br/>
吳妄笑道:“裝受傷倒是裝的挺像?!?br/>
季默面色蒼白,笑嘆:“出來混,修為還不高,總要有一二傍身的本領(lǐng)。”
“我想想,現(xiàn)在該如何幫無敵遮掩過去,最起碼讓他不會被十兇殿懷疑……”
沉吟幾聲,吳妄已有了主意,與季默商議幾句,就定下了接下來的計劃。
吳妄取了一枚記事玉符,斟酌少許,寫入了一行小字:
【季家公子季默遇襲遭重創(chuàng),傷勢急速惡化,幸虧有仁皇閣送來人皇陛下親手煉制的‘九轉(zhuǎn)回魂丹’得存性命,但道基半毀,最多只能抵真仙境?!?br/>
吳妄出去了一趟,將這枚玉符親手交給了霄劍道人。
這位劍仙在仁皇閣被劉百仞使喚了多年,自知該如何散出消息。
“無妄殿主!”
樂瑤在旁喊住吳妄,目中滿是急切。
“他如何了?”
“弟妹不必?fù)?dān)心,”吳妄正色道,“我一定盡最大的努力,保證季公子身上各個物件的正常機能!”
樂瑤眉目間帶著少許遲疑,道:“我并非信不過大人您,只是……我一位精擅丹藥之道的師祖已經(jīng)趕到了,可否讓他為夫君看看?”
“將此物交給那位前輩?!?br/>
吳妄拿出一壺神農(nóng)老前輩煉制的療傷丹,“若他覺得,能比這般丹藥還有用,自可前來……”
言說中,吳妄略微一思量。
如今樂瑤才是跟季兄關(guān)系最親近之人,自己終究是個外人;
讓樂瑤知曉季兄裝傷之事,并不會影響到楊無敵的安危,也省得樂瑤擔(dān)心。
吳妄道:“弟妹若是不放心,可隨我一同入內(nèi)為季兄療傷?!?br/>
“多謝無妄殿主!”
樂瑤將丹藥遞給身后的天仙境魔道,提著裙擺趕向前來,與吳妄一同踏入了大長老所布結(jié)界。
片刻后。
這位為人婦后越顯明媚照人的魔道女仙,滿是驚喜地看著季默從床榻上直直坐了起來,原本蒼白的面色滿是紅潤。
她連忙走過去扶穩(wěn)季默,用身子給自己夫君做靠墊,贊嘆道:
“這丹藥當(dāng)真如此神奇?多謝無妄殿主出手相救!”
吳妄笑了笑,悠然道:“季兄你不是說,弟妹性格果斷又頗為睿智,許多時候都已能獨當(dāng)一面嗎?”
季默抬手握住樂瑤的柔荑,輕輕揉搓了幾下,溫聲道:
“瑤兒是關(guān)心則亂,就如無妄兄你陷入昏迷不醒時,泠仙子也曾失了方寸。
瑤兒我沒事的,此前是不得已裝作重傷……哎,不對!
怎么就弟妹了?我可是年長無妄兄你不少的?!?br/>
“季兄,咱們之間的交情,還用年歲來評判嗎?”
吳妄撩起長袍下擺,優(yōu)雅地坐在屋內(nèi)的木椅上,含笑道:“咱們親如手足,感情可比那父子之情還要真摯?!?br/>
“去!”
季默笑罵:“閉了一次長關(guān),無妄兄你還學(xué)會占人便宜了?”
“這不是怕樂瑤尷尬,貧幾句嘴緩解氣氛,樂瑤不必與我多見外,也不用喊什么殿主,喊聲兄長就是了?!?br/>
樂瑤輕聲道:“無妄兄長?!?br/>
“這……行吧。”
季默臉上寫滿了認(rèn)命。
吳妄正色道:“先說正事,破日宗與天火門的糾紛,在你們看來,到底是如何引起的?”
樂瑤并不回答,只是含情脈脈注視著季默。
季默嘆道:“累年積怨吧,每個大宗門都有幾個對頭,破日宗也是這般?!?br/>
吳妄道:“這個過程中,你們就沒有懷疑過,可能有十兇殿推波助瀾?”
“何止懷疑過!”
季默道:“甚至我還安排了大批高手,暗中盯梢觀察一切可疑之人,終究是無跡可尋,找不到任何線索?!?br/>
樂瑤在旁輕輕頷首。
吳妄又問:“破日宗近幾年內(nèi),是否有行為舉止怪異之人?或者說原本籍籍無名,突然就表現(xiàn)的十分活躍?”
季默看向樂瑤,后者微微搖頭。
季默笑道:“瑤兒你直接開口就是,無妄兄不是外人,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咱們家也沒這般不讓你說話的規(guī)矩!”
“倒也非礙于什么規(guī)矩?!?br/>
樂瑤看了眼吳妄,又立刻挪開視線,小聲道:“不知為何,今日再見這位兄長,我總覺得這位兄長有些……有些嚇人。”
嚇人?
吳妄摸出一把銅鏡,仔細(xì)看了幾眼,方正面孔、眉清目秀,雖不敢說‘才貌雙絕’,但也屬于‘靠臉吃飯聯(lián)盟’正式成員。
怎么就嚇人了!
樂瑤小聲道:“兄長莫要介懷,我自小便有少許感應(yīng)的本領(lǐng),應(yīng)當(dāng)是兄長暗藏的實力太強,讓我有些心驚膽戰(zhàn)。
咱們說回宗內(nèi)之事?!?br/>
提到此事,她目光頓時銳利了些,自身氣質(zhì)也強勢了許多。
樂瑤繼續(xù)道:
“不只是懷疑十兇殿暗中出手,此前仁皇閣已給了各宗門示警,讓我們提防兇神窮奇作惡。
我們對此自是不敢大意。
最初與那些仙宗起沖突的長老、門人、弟子,我與父親挨個問詢過,還用了日魔正心大法,并未尋到他們心底的破綻。
宗門上下整體平穩(wěn),那些近年稍微活躍些的門人,我們也一一查過了?!?br/>
吳妄笑道:“貴宗做事竟然如此穩(wěn)健,倒是與我聽聞的名聲,略微有些不符?!?br/>
樂瑤道:“父親說過,站的位置越高,背上背著的越重,越是要如履薄冰?!?br/>
話語一頓,她又看了眼季默,笑道:“夫君也總是會提醒我們這些呢?!?br/>
季默扭頭與她對視著,目中滿是柔情,兩人眼看著互相迷離、互相牽引。
“咳!咳咳!”
吳妄嗓子都快咳出來了!
季默和樂瑤同時臉紅了下,各自錯開視線,后者卻是將季默擁的更緊了些。
吳妄看著窗外的人影,緩聲道:
“破日魔宗之事,季兄既然沒有對我開口,那我不多干涉,也相信你們能自行處置妥當(dāng)。
我此次前來,就是來搞這個十兇殿。
這非哪家宗門可單獨應(yīng)對的強敵,他們雖說沒幾個超凡境高手,但有請動兇神化身的手段。
拔除十兇殿,乃仁皇閣當(dāng)前首要之事。”
話語一頓,吳妄看向季默,笑道:
“若是季兄覺得問題太過棘手了,隨時喊我一聲;幫破日魔宗一次,就是我給兩位新婚的賀禮了。”
季默道:“那我就不說謝字了?!?br/>
“你們膩歪吧。”
吳妄一掃長袍下擺站起身來,“我去造些聲勢。”
季默立刻示意樂瑤起身,自己在床榻上平躺,猛吸了一口氣,讓面色變得煞白,呼吸都有些十分微弱。
樂瑤有些詫異地看著這一幕,不由贊嘆:“夫君你這般會演嗎?”
“這個,這個……”
霎時,季默額頭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萬一夫人問他這般演戲的功力從何而來,自己總可不能說,是多年與花樓姑娘們逢場作戲得來的……
“夫君,你當(dāng)真受委屈了?!?br/>
樂瑤目中滿是愛惜,柔聲道:
“你本是堂堂正正、寧折不彎的性子,今日竟要這般委屈自身、裝病迷惑強敵,瑤兒也不知,自己能為夫君分擔(dān)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