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溪流旁,吳妄皺眉抿嘴坐在那,看著眼前這位含笑的蓑衣老者。
啥玩意?咋回事?這咋整?
啊,有點暈……
人域當代的王,帶領(lǐng)人域抵抗大荒半數(shù)神靈,猶自讓人域屹立于南野且越發(fā)繁榮昌盛的人皇,就如此隨意的坐在自己眼前?
‘要不要敬個禮?’
吳妄心底泛起這般念頭,隨之又啞然失笑。
正經(jīng)點,現(xiàn)在不能嬉皮笑臉。
這不只是因為,眼前這位老者是傳聞中的炎帝神農(nóng);也不只是因為,對方說能治自己的怪病。
其實還有一份來自老家神話傳說的厚重。
吳妄后退兩步,對眼前這位自稱連山老人的老者,做了個人域常用的道揖。
“小子多有失禮,人皇陛下勿怪!”
神農(nóng)氏搖搖頭,笑道:“咱們只談你怪病,暫時不論其他。你可信我?”
“信,前輩又能圖謀小子什么?”
吳妄笑道:“晚輩也效仿人域修士,給自己取了個道號名為無妄,取無憂無妄之意。”
“無妄?無妄之災(zāi)?”
神農(nóng)氏頓時樂了。
“哈哈哈,你這道號著實貼切,這怪病還真是無妄之災(zāi)?!?br/> 吳妄納悶道:“前輩知晚輩這怪病的病根所在?”
“且讓我斟酌斟酌可以對你說多少,有些內(nèi)情事關(guān)人族命途,此時還不便對你說明?!?br/> 神農(nóng)氏沉吟幾聲,道:
“先去附近的落腳歇息之地,再與你慢慢解釋?!?br/> 言罷,神農(nóng)氏站起身來,摁著吳妄肩頭向前邁出半步。
周遭光影流轉(zhuǎn),竟又換了壺天。
他們身在連綿大山之間,立足半山腰的楓林之內(nèi),各處都是半紅的楓葉,遠遠能見鳥群盤旋,更遠處還有無邊松柏。
裊裊清氣隨風飄蕩,山泉瀑布接自云間,各處并無人煙人跡,端的是一個修仙的好去處。
不遠處有個小小的草廬,神農(nóng)氏的嗓音自側(cè)旁傳來:
“過來吧?!?br/> 吳妄也不敢多打量周遭景色,連忙跟了上去。
遠處有鶴鳴聲,兩只白鶴展翅飛來,在草廬上盤旋一陣,丟下口中所銜靈芝靈藥,又展翅遠去。
草廬前有個小小的籬笆院。
神農(nóng)氏行至院前,振了振手中木杖,一陣勁風拂過,樹下堆滿落葉的石桌石凳變得不染纖塵。
“來,來,坐?!?br/> 吳妄也沒推辭,依言坐在了神農(nóng)氏對面,坐的頗為端正。
“該從何處對你說起?”
神農(nóng)氏扶須輕吟,緩聲道:“無妄你神念已是不弱,顯然是修了北野祈星術(shù)。
又修成了千納訣,有了聚氣境的修為,應(yīng)該是有人暗中為你開了方便之門,隔絕了星空神殿的感應(yīng)。
最近這幾百年的北野七日祭之首,是你母親?”
“是,家母名蒼雪?!?br/> “如此說來,星神對北野的掌控又松了幾分?!?br/> 神農(nóng)氏喃喃自語,又笑道:“北野人族能如此興旺,也算給人族血脈多了份保障,著實不錯。”
吳妄略微思索,問:“前輩,人域的狀況不樂觀嗎?”
“尚可,只是突然想到此前有人在我耳旁吵擾,說著要將九野人族聚合到人域,也有人說人族如今散居天地之間的情形方才最好。”
神農(nóng)氏表情略有些嫌棄,顯然是被煩的不行。
隨后就恢復(fù)之前的溫和笑意,脫下蓑衣擺在一旁,能見他身上的寬袍還有少許污漬。
不拘小節(jié)。
“他們經(jīng)常一個問題吵來吵去,百年千年都沒個定論;不提這些了,且說你這怪病?!?br/> 吳妄頓時打起十二分精神。
神農(nóng)氏道:“你可聽聞過遠古神戰(zhàn)?”
“聽聞過,北野能搜羅到的文書,晚輩大多看過。”
“與你說話就是輕松,”神農(nóng)氏笑道,“你這怪病的根由,就是在那場遠古神戰(zhàn)?!?br/> 吳妄眉頭皺成了川字。
這是什么原理?
“然后?”吳妄試探性地問了句。
“現(xiàn)在能對你說的,只有這么多,”神農(nóng)氏扶須輕笑。
吳妄差點就拍桌而起,但仔細想想,還是覺得自己應(yīng)該尊重這位大佬。
畢竟,打不過。
吳妄無精打采地道了聲:“多謝前輩。”
神農(nóng)氏笑道:“別這么快傷心,你這怪病源于先天神靈,卻并非只有對你下咒的先天神靈可解。
我有一法,可助你修行功成,又可讓你解開怪病之禍。
但此法頗為珍貴……”
“有多珍貴?”吳妄忙道,“還請前輩明示。”
“此法關(guān)系到人域之未來,”神農(nóng)氏目中帶著幾分深意,“但你只要將此法修到第九重,怪病便會自行消退。”
“當真?”
“當真。”
吳妄眨眨眼:“這功法是不是只有九重?事關(guān)人皇傳承,修到了最高重就能成為下一任人皇,也就擁有了對抗先天神的力量?”
“哈哈哈,你果真夠聰慧?!?br/> “前輩您真的愿意把這功法傳給我?”
“這個,”神農(nóng)氏扶須道,“醫(yī)者仁心,若是有治愈你怪病之法,不該藏私,但這事確實事關(guān)重大……
要不,你說幾句好聽的來聽聽?
說不定老夫開懷一笑,就把這個機會順手給你了。”
好聽!
吳妄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但他很快冷靜了下來,坐在那與神農(nóng)氏對視,心底卻泛起了少許畫面。
【志愿者吳妄!你是唯一一個抵達蟲洞的志愿者!整個人類的命運,都系在了你的手腕上!
如果你能活著回來,你就是功臣,最大的功臣!
你如果回不來,你的貢獻也不會被遺忘,絕不會被遺忘!
前面走不到蟲洞邊緣就犧牲了的志愿者,他們犧牲的意義也將由你去賦予!】
“前輩?!?br/> 吳妄表情帶著少許疲倦感,低聲道:
“我并不是逃避責任,也不是怕承擔責任,您能不能給我交個底,為什么是我?
您今天找到我,應(yīng)該不只是為了我這怪病這么簡單。
如果大荒中的人族需要我站出來,我可以站出來,但必須是我主動站出來。
我想自己做出決定,而不是被任何名義挾持?!?br/> 神農(nóng)氏凝視著吳妄,笑意漸漸收斂,正色道:“也不知,你在北野那民風淳樸之地,如何磨礪出這般心智?!?br/> 吳妄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神農(nóng)氏道:“無妄我且問你,假若人域面臨被傾覆的危機,強敵你完全無法戰(zhàn)勝,你可愿舍命一戰(zhàn)?”
吳妄思考一陣,回答道:“若面臨被傾覆危機的是人族,而非單指人域人族,我自會舍命一戰(zhàn)。”
“給,機會在這,就看你能否把握了?!?br/> 神農(nóng)氏袖中飛出一道火光,這火光聚而不散,在吳妄面前凝成一只木牌。
此木牌總體呈上寬下窄的梯形,居中是一顆不斷跳躍的淺白火光,左右雕刻著繁復(fù)的符紋,這些符紋似是由象形文字演化而來,吳妄竟完全不明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