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天,說黑就黑。小雨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間停息了。月亮慢慢爬上了夜空,繁星點點,星月的余輝像仙女的紗裙般灑向大地。驛站城堡內(nèi)鴉雀無聲。雞呀、鴨呀、鵝呀都被趕進(jìn)了圈舍,一頭不長眼神兒的豬哼叫幾聲后,已經(jīng)被開膛破肚丟在了廚房里,等待成為勝利的慶功宴。
一束火光在東面山頭上亮起,緊接著北邊的山脊上,東南的山坡上也紛紛亮起了點點火光。
“今天來的人好像多了不少。”
作戰(zhàn)室內(nèi)李誠書趴在瞭望口上低聲向王穆烈說道。
“還是那幫人吧?”
“是。我用鼻子聞也能聞出他們幾天不洗澡的臭味來?!?br/> 王穆烈輕輕抽了抽鼻子,空氣中確實淡淡彌漫著一股酒精加泥土發(fā)酵的惡臭味。
“您和您的手下多長時間洗一次澡?總管事大人?!?br/> “剛洗的。大人?!?br/> “剛洗的?”
“您知道,大人。這里的水井一年前就干枯了,拉上幾趟食用水是個費力的苦差事,哪舍得用這些水來洗澡,所以,每逢下雨時就是我們大家一起來洗澡的好日子。”
“您和您的手下受苦了,等我回到蘭香城,我一定給你們爭取更大的福利和待遇?!?br/> “您太仁慈了,大人。福利待遇倒不用加,最好能給我們幾個老光棍送幾個婆娘來,那是再好不過了。寡婦也行,年紀(jì)大點兒的也行。”
“怎么?你們都還沒結(jié)婚?”
“唉。我們大多都是混了一輩子軍隊的老傷兵,哪家的好閨女還能看上我們?!?br/> “行。那就先提高你們的待遇,然后讓你們打扮得漂漂亮亮,一人娶上一個好媳婦?!?br/> “大人。聽到您的話,我感到今天晚上死了都值得。您這不是把我的悼詞提前念給我聽吧?”
“當(dāng)然不是。您多心了。如果天石王不答應(yīng)我的請求,我還有一個心慈多金的舅舅。如果把你們的凄涼境遇講給他聽,我相信,他會哭著把全城能用錢來買通的姑娘都送到您這個地方來?!?br/> “那我,那我還說什么好?”
“您不用再說了,您看,那些土匪們越來越近了,看來他們想從四個方向,同時向我們發(fā)起進(jìn)攻?!?br/> “媽的。他們竟然還扛著梯子。請原諒我說粗話,大人,您不用擔(dān)心,我先下去把他們盡量吸引到一堆,好讓他們見識一下正規(guī)部隊真正索子馬的威力。”
“您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總管事。這種危險時刻怎么會少我一個人,來吧,讓我和您比一比,看誰殺的壞人多?!?br/> 王穆烈、驛站總管事李誠書順著旋梯走下去,腳一剛落地,耳邊已傳來驛站守備們拉弓上弦的聲音。
李誠書嘴里忽然發(fā)出了“嗖嗖嗖”幾聲黃鼠狼子的叫聲。王穆烈看到本來把守西南兩個方向房頂上的守備們迅速跳出幾個人,他們手握硬弓,幾個箭步躍下屋頂,然后又在眨眼間跑到東北城墻屋檐下,左手一抓扶梯,幾步跨上屋頂,悄悄隱藏在了屋頂城墻根下。王穆烈被驛站守備們這一連串快速熟練的動作驚呆了,這種身手竟然出自白天見到的那一群邋遢漢子身上,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李誠書側(cè)頭貼近王穆烈小聲說道:
“我把東北兩個方向的實力增加一下,逼著那些土匪認(rèn)為西南兩個方向防守空虛,然后把土匪都引到西南方向這邊來?!?br/> 王穆烈點了點頭:
“如果我能活著回來,你和你的手下,我要讓你們連升三級,來到蘭香城一起都跟著我干。”
李誠書搖了搖頭:
“如果您想活著,大人。您還是趁早趕快回頭吧。東疆地區(qū)的復(fù)雜性連關(guān)英將軍都控制不住,就您區(qū)區(qū)幾個人,唉。并且萬一有人知道了您的身份,用九死一生來形容都不過分?!?br/> 王穆烈笑了笑:
“您不用勸我了,天石王讓我去,必有他的深意,哪怕就是死,我也不能辜負(fù)了他的信任。”
東面墻頭上慢慢伸出了一個腦袋,接著是兩個,三個。墻根下隱藏著的守備士兵突然舉起佩劍,劍尖狠狠插進(jìn)了敵人的咽喉里,幾個土匪來不及出聲,捂著脖子像一根木頭栽到了城墻下。憤怒的土匪瞬間齊聲吶喊,潮水般向東面城墻涌了過來。王穆烈、李誠書急忙登上房頂,揮舞利劍奮力砍殺著來犯的敵人。一時間血雨飛濺,腦漿迸裂,吶喊聲,慘叫聲不絕于耳。
鮮血激發(fā)出了人最原始的野性,慘叫聲讓夜空變得更加陰森恐怖。殺紅了眼的土匪像喪尸般前撲后繼地不停涌上了城垛。
“你不是說只有五十人幾嗎?我看這邊就不止一百多人。”
體力下降,略顯疲憊的王穆烈已經(jīng)顧不上再用“您”這樣的禮貌稱謂。
“也許今天的夜色太美,連土匪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也耐不住寂寞了吧。您請稍等,我還有必殺之計。”
李誠書砍倒一個滿目猙獰的土匪,他左手兩指塞入嘴中,吹了一個響響的口哨。突然間,驛站城堡四個角樓上的弓箭手,箭頭一起對準(zhǔn)東面土匪,萬箭齊發(fā)。已經(jīng)沖上城垛的土匪們躲閃不及,紛紛中箭倒地,剩余土匪潮水般迅速退了下去。
王穆烈大喊了一聲:
“好朋友。怎么樣了?”
正在西面房頂揮劍戲弄幾個土匪的坤逸,閑暇間探頭向外瞧了瞧。
“來了,來了,都朝這邊來了?!?br/> 王穆烈瞧了一眼不緊不慢的李誠書說道:
“怎么樣?是時候了嗎?”
李誠書點了點頭。他伸手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小竹筒交給了王穆烈。
“大人。我想這種進(jìn)攻的命令還是由您來發(fā)吧?!?br/> 王穆烈接過竹筒仔細(xì)瞧了瞧。兩只手掌長短細(xì)竹筒,一頭里面伸出了一根長長的棉線。
“這個家伙怎么用?我還從來沒使用過這個東西?!?br/> “把頭對著天空,從下面一拉引線就可以了,大人?!?br/> 王穆烈把劍插入腰間鞘中,他一手握竹筒,一手使勁拉動了那根長引線。
“砰”的一聲脆響。一顆燃燒著的火彈,劃著一道亮麗的火線,刺破夜空,并在半空中炸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