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我昨個兒好像迷迷糊糊地,見著陛下了?”鐘念月坐在鏡子前,香桃給她梳頭時,她疑惑地出了聲。
香桃與書容平日里,都被孟公公安排著去了別處待著。
她們也知曉,許是陛下身旁有什么事,是她們不夠資格知曉的,自然也就乖覺地自己待著了。
只晚間,她們才又回到鐘念月身旁伺候著。
昨個兒有沒有人來,香桃睡得正香,是渾然不知的。
但書容知道。
書容心下輕顫。
憶起晉朔帝來時的舉動,總覺得心底有些說不出的慌。
但她不敢在鐘念月面前說假話。
于是書容抿了下唇,顫聲道:“是,陛下是來過?!?br/>
鐘念月一下坐直了:“來做什么了?”
“倒也、倒也沒做什么……”
鐘念月笑道:“是不是將他自個兒的衣裳拿回去了?果然,陛下也只是嘴上說說罷了?!?br/>
書容忙搖了搖頭:“沒呢。還在?!?br/>
“還在?”鐘念月轉(zhuǎn)頭一瞧。
不遠處的椅子上,還放著被她團吧團吧抱走的晉朔帝的外衣。
那豈不是晉朔帝昨夜一來,就瞧見了被她隨手放在那里的衣裳?
鐘念月心下有一分心虛。
不過很快她便又理直氣壯起來,震聲問:“那陛下來做什么的?”
書容有些不好說出口。
總覺得這話若是說出來,便有了毀姑娘名譽的嫌疑。
她結(jié)結(jié)巴巴道:“姑娘、姑娘瞧瞧,屋子里少了什么?”
鐘念月聽她這樣說,心下疑惑得緊,忙叫香桃也不用急著梳頭了,她且先站起來,四下打量、搜尋。
“不曾少什么啊……何況我這里的哪樣東西不是他備下的?說起來,本也該是他的東西。取便取了……”
鐘念月的聲音到這里戛然而止。
鐘念月疾步走到了那屏風前。
這交江縣的縣衙自然遠不比京中住處的豪華,里間許多擺設、家具都有缺失。
連個掛衣裳的架子都沒有。
于是鐘念月?lián)Q下來的衣服,便都是掛在那屏風上的,與晉朔帝一致。若非如此,她也不能偷偷摸摸就將晉朔帝的外衣給拿走了。
可如今那屏風上頭……
少了件衣裳!
不是外衣,倒也不是里衣,而是夾在中間那一件短襦。
他拿我的衣裳作什么?
鐘念月愣了愣,又覺得別扭,又本能地有些耳熱。
他要從我身上沾什么氣?
古人不都說女子屬陰么?他倒不怕?
鐘念月疾步跨出了門,不多時便到了晉朔帝的門外。
孟公公一見她,連忙道:“哎喲,姑娘怎么起得這樣急?連頭發(fā)都還未梳好呢。不急不急,今個兒交江縣中的情形已經(jīng)有了好轉(zhuǎn),姑娘且寬心罷。”
鐘念月聽他這樣說,倒還臉紅了一下。
只因她急著來,并非是因著交江的災情,而是這樣一樁小事……與交江的事比起來,這是小事了。
鐘念月立在那里愣怔片刻的功夫,門內(nèi)便已經(jīng)傳出了晉朔帝的聲音。
“念念來了?進來罷?!?br/>
他的口吻倒是平靜沉穩(wěn)。
與往日沒什么分別。
這一下便好像又襯得這樁事不算什么了。
此時書容提著裙擺,勉勉強強跟了上來,上氣不接下氣,在鐘念月耳邊小聲道:“姑、姑娘……昨個兒您睡得迷迷糊糊,是您自個兒應了的?!?br/> 鐘念月一驚:“我應了什么?”
“陛下問您說,不過分吧?您說,不過分,可好了?!?br/>
鐘念月:“……”
“念念?”屋內(nèi)晉朔帝似是已經(jīng)等不及了。
鐘念月推門進去。
晉朔帝端坐在桌案后,跟前立著知縣,還有幾個生面孔。
再仔細看上一看,晉朔帝換了件外衣,今日著的是玄色衣衫,上面隱約印有金色的暗紋。氣貴且勢威。
晉朔帝應當是正在忙,并無空隙應付她。
他頭也不轉(zhuǎn)地道:“念念自己坐。”
鐘念月左右一瞧。
這屋子里光禿禿、冷冰冰,連一張待客的凳子也無。
鐘念月問一旁的宮人:“我坐何處?”
宮人面露茫然,自然也是不知。
鐘念月也不愛為難他們,便一挑眉尾道:“那我不如坐陛下的帳子里去好了?!?br/> 順便找找她的衣裳。
晉朔帝明明正在與知縣說話,方才說到:“你明日帶人往……”他卻生生地頓了下,轉(zhuǎn)頭與鐘念月道:“念念,過來坐?!?br/>
鐘念月頭也不回:“陛下那里也沒有凳子?!?br/> 晉朔帝笑道:“朕坐的不就是?”
鐘念月頓了頓,這才轉(zhuǎn)身往回走,等走到了桌案前,晉朔帝還當真起了身。
于是眾人便眼見著晉朔帝將他的座位讓給了這位主兒。
“坐罷?!?br/> 晉朔帝道:“正巧與你說,蘇傾娥帶來的糧食,分別安置在城西、城南兩處富戶私人持有的倉庫之中。只是安置得并不多。想是怕再發(fā)大水,撤走不及。不過她到底是低估了交江縣受災的百姓之眾,于是昨夜又連夜有新糧入城。被武安衛(wèi)摸了個正著,如今已經(jīng)順著那條來路,去一鍋端去了?!?br/>
鐘念月笑道:“這個消息我愛聽?!彼D了下:“不過蘇傾娥哪里來的這樣多的糧食?”
晉朔帝淡淡應聲:“是啊?!?br/> 這個女人似是有著某種非凡的造化境遇。
竟能絕處逢生。
再見時,又能改頭換面,讓自己站上高處。
“恐怕在亂黨之中,她的地位不低?!睍x朔帝道,“等回去之后,便將蘇家拿下?!?br/>
鐘念月也沒說什么。
原女主很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