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云大驚,看錢掌柜這劍拔弩張的陣仗,是要算舊賬?
李素問面上波瀾不驚,笑道:“錢兄這是哪里的話?當(dāng)初的確是我們李家對不起錢家,極為慚愧,今日前來就是來賠罪的。而且,令媛乃絕代佳人,錢家又是大戶人家,能夠與錢家結(jié)為秦晉之好是我李家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之前犬子鬼迷心竅,說出那番荒唐言語,令我等痛心疾首。我李家和陳家兩個家族的人都對犬子恨鐵不成鋼,日日教導(dǎo)。經(jīng)過這么多天的面壁思過,犬子已經(jīng)幡然醒悟,浪子回頭。所以今日厚著臉皮前來,就是想再續(xù)前緣,與令媛結(jié)成連理。三書六禮,一定齊全,不敢缺了禮數(shù)。還望錢兄成全?!?br/> 錢掌柜冷哼一聲,道:“到時候,李家二少爺在眾目睽睽之下再次悔婚,那讓我們?nèi)绾问請觯课覀冨X家人上上下下幾十口人,都得羞得上吊自殺。先前小女已經(jīng)為了你家二少爺上吊了一次,幸虧老天爺保佑,讓我們及時發(fā)現(xiàn),沒有死成。李兄,不瞞你說,我實在是怕了?!?br/> 李素問道:“李某在此對天發(fā)誓,倘若犬子再敢主動悔婚,李某自盡以謝天下。自盡之前,先下毒把犬子毒死。錢兄,你看如何?”
錢掌柜假裝大驚失色,道:“哎呀呀,在下只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李兄何必立下如此毒誓?你們愿意繼續(xù)跟我們當(dāng)親家,我們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拒絕呢?剛才只不過是試探李兄的誠意。哈哈哈,來來,飯菜上來了,正宗的全魚宴,來嘗嘗地道的半魯之席?!?br/> 李逸云暗想,這老狐貍哪里是試探?分明是示威!
酒過三巡,剛才的緊張氣氛一掃而光。李素問和錢掌柜言笑晏晏,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得盡興。
此番酒席結(jié)束后,李素問便挑了個良辰節(jié)日,找了個口碑好的媒婆,又請來田師爺,一起來到錢府納采定親,給錢掌柜送上聘書。錢家人欣然接納,又是一頓好酒招待。
忙活了一天,李家人才在錢家人的殷勤挽留下離開錢府。
李逸云見雙方都在談婚事,沒有人談到方大和趙亮,極為焦慮,悄聲問李素問:“爹爹,為何不說趙亮之事?萬一他們忘了怎么辦?趙亮一天沒抓到,咱們同舟堂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難過啊。”
李素問哼了一聲,道:“虧你還知道惦記同舟堂的安危。錢掌柜是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不用把話完全說出來,他能理解咱們的心聲。倘若直接說,請錢二爺在趙亮的事情上多多用心,反而顯得錢捕頭之前手是故意敷衍了事公報私仇,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何必要戳破那層窗戶紙?現(xiàn)在雙方重新結(jié)為親家,我們李家向錢家低頭認(rèn)錯,錢捕頭肯定會表達(dá)一些誠意。咱們靜觀其變就好?!?br/> 李逸云道:“和你們這些人說話真累?!?br/> 李素問道:“等你以后獨當(dāng)一面了,自然而然,也會掌握這等說話的方式。你兄長在京求學(xué),京城那些大人物說話更加含蓄?!?br/> 李逸云道:“我還是喜歡跟直接的人相處?!?br/> 李素問道:“傻孩子,誰不喜歡呢?”
回到家,李家人一邊準(zhǔn)備三書六禮所需要的物資,一邊等待錢捕頭的消息。
且說過了幾日,李逸云得到消息。錢捕頭果真找到了趙亮。據(jù)說那趙亮一直沒有離開廣州城,而是躲在廣州城的一間煙管里,日日吸食福壽膏,才半個月不到的功夫,已經(jīng)從一條精壯的漢子瘦成了皮包骨。
李素問帶著李逸云去尋錢捕頭,打聽到底是怎么回事。見到錢捕頭后,李素問一頓恭維,夸贊錢捕頭果然神勇,手到擒來,法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接著在名為湖景樓的酒樓里設(shè)宴,感謝錢捕頭。
錢捕頭欣然應(yīng)約,敞開肚子大吃大喝,得意得緊。
酒席之上,李素問道:“那趙亮如何言語?是否由他個人兜售假藥謀利?”
錢捕頭吃得滿嘴流油,大大咧咧說道:“那狗雜種開始不承認(rèn),只說家里親戚生病,回去探望,后來想去快活快活,就到了煙館抽大煙。我們知府大人的牢房豈是輕易坐得的?一頓殺威棒下去,那廝就什么都交代了,說他是受人威逼利誘,才大膽賣假藥。”
李逸云小聲嘀咕:“可別是屈打成招。”
錢捕頭笑道:“賢侄,你圣人書讀了很多,人卻沒見多少,須知百姓之中有良善之人,也有狡詐之徒。某些刁民不見棺材不掉淚,不給他點苦頭吃吃,他什么都不肯招。想當(dāng)年包青天也對犯人用刑。這刑訊手段自有他的道理。我?guī)湍銈儗徲嵹w亮找出真相,賢侄似乎反倒在怪罪我啊?”
李逸云連忙道:“不敢不敢。剛才是不懂得錢捕頭的良苦用心,口不擇言,沖撞了錢捕頭。真是罪過罪過,請錢捕頭萬萬原諒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