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云心驚肉跳，不明白吸食福壽膏如此痛苦，為何還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繼地去吸。他不忍再看趙亮的慘狀，別過頭望向別處。
　　李素問鎮(zhèn)定自若，盯著趙亮在地上翻滾嘶吼。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趙亮慢慢從瘋癲狀態(tài)恢復正常，但臉上還是掛滿了鼻涕和眼淚，看起來格外凄慘，靠墻坐著，大口喘氣。李素問道：“趙亮，好些了么？”
　　趙亮打了個哈欠，道：“死不了?！?br/>　　李逸云怒道：“狗奸細，你怎么不死？”
　　趙亮低聲道：“我不是奸細……”
　　李素問道：“煙癮發(fā)作的感覺怎么樣？”
　　趙亮苦笑道：“您已經(jīng)看到了。”
　　李素問道：“福壽膏害人不淺，朝廷遲早要動手禁止。在此之前，我要琢磨出一味湯藥，能幫人戒掉福壽膏?！?br/>　　趙亮道：“沒有用的，根本戒不掉?！?br/>　　李素問道：“你陷害同舟堂，是不是跟這福壽膏有關(guān)？”
　　趙亮驚道：“您怎么知道？”
　　李素問道：“煙癮發(fā)作的時候，即使讓你殺了你爹媽你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干，更別說是是出賣同舟堂了?！?br/>　　趙亮默然，片刻后說道：“李老爺明察秋毫，的確如此，我是被福壽膏逼的，不得不昧著良心做此小人行徑?！?br/>　　李素問席地而坐，問：“具體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跟我說道說道?！?br/>　　趙亮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您了。您也知道，我喜歡聽說書先生說書，有時候聽起來連飯都忘記吃。兩個多月前的某一天，我聽完書回來，路上碰到小時候的發(fā)小。我那發(fā)小在十三行干活，混得還不錯，以前一毛不拔，如今主動請我下館子吃飯。我樂呵呵地答應了。酒足飯飽，他又說帶我去嘗嘗西洋玩意兒，說得神神秘秘，倒是把我的胃口勾起來。他領(lǐng)著我來到他家，掏出兩桿旱煙?！?br/>　　李素問道：“那就是吸食福壽膏的煙槍了？”
　　趙亮點點頭，一句話不說，卻露出陶醉的神情。
　　李素問道：“后來呢？”
　　趙亮回過神來，道：“我抽了個痛快，心滿意足地回家。第二天干活卻提不起精神來，總是惦記著那口煙的滋味。收工之后，我就再去找我的發(fā)小，讓他再給吸兩口。發(fā)小很干脆，說他那貨多得很，隨時歡迎我過來享用。我信以為真。到了第三天，我再來要吸的時候，發(fā)小說這就是福壽膏，是他花了真金白銀買來的。前兩次是他的大方，請我這個老朋友享用。事不過三，第三次就得花錢了?！?br/>　　李逸云冷笑道：“看來你這發(fā)小不是什么好東西，專門坑自己的朋友。”
　　趙亮道：“這個道理我現(xiàn)在才明白，但是當時腦袋糊里糊涂，哪里分得清人心善惡。而且，我煙癮發(fā)作，難受極了，特別想再來兩口。您也見過了發(fā)作時的模樣，比死還慘。我想著，要花錢就花錢唄，抽一口就舒服了。沒想到那小小一撮煙土那么貴，我一個月的工錢也抽不了幾回。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我也顧不得許多，花錢抽了一回。此后越抽越想抽，每次抽的量也越來越大，煙癮發(fā)作的間隙越來越短。還沒半個月，我那點娶媳婦兒的本都花光了?！?br/>　　李逸云問：“半個月就花光了幾年的積蓄？”
　　趙亮道：“是的……”
　　李逸云問：“花光了之后呢，你還拿什么抽？”
　　趙亮凄慘一笑，道：“借錢唄！發(fā)小好心借我錢，讓我繼續(xù)抽，其實那是黑心的高利貸，利滾利，根本還不完。又過了半個月，我欠了一屁股債，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要命的是還想抽，抽不到就痛不欲生。那發(fā)小趁機蠱惑我，說讓我?guī)退梢粋€活，成功之后，以往的債務一筆勾銷，而且還送我一個月的貨。就像您說的，煙癮發(fā)作的時候，讓我去殺了我老娘都都愿意。我問發(fā)小說讓我干什么。他塞給我?guī)灼孔凤L蘇合丸，說讓我把這些東西賣給同舟堂的客人，簡簡單單?！?br/>　　李逸云冷笑道：“還真是簡簡單單，但是害死了方大老娘，還害慘了同舟堂！你就不懷疑那瓶子里裝的是假藥么？”
　　趙亮道：“懷疑過，我問里面是什么。發(fā)小沒有告訴我，只是讓我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把這些藥丸賣給客人。這幾瓶賣完了就告假回老家，實則跑路。我說這藥有問題吧，別人上門找麻煩怎么辦？那時候我還有一兩分良心，想著同舟堂對我不薄，我不能以怨報德。但是發(fā)小說了，如果我不按照他說的辦，就上門催債，并且斷了我的福壽膏。煙癮很快發(fā)作了，我痛苦至極，只想抽一口。發(fā)小趁機威逼利誘，我只好……只好昧著良心答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