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闌干百丈冰,愁云慘淡萬里凝。
心情極其沉重的林向笛顧不得身上傳來的陣痛,在客棧老板的仇視中,將師傅左白的尸體放在駱駝背上,一瘸一拐的離開了位于揭陽國的快綠閣。在城門即將關(guān)閉前,垂喪著腦袋,走出城門。
城門外,還是那個守城士兵。他看到駱駝背上的尸體,大驚失色。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這……這是怎……怎么回事?”
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的林向笛低聲的說:“他死了?!?br/> 守城士兵仔細看了看尸體,對旁邊的人說:“小心點吧,這人是來買時疫藥的。這么快就死了?!闭f著,他還用衣袖遮掩住口鼻,并一個勁的催促林向笛趕緊離開。
年齡,原來真的是和閱歷無法對等的東西。
他才剛剛二十三歲,竟悲涼且凄烈的覺得自己已經(jīng)老了。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多悲歡離合,生生死死后,他覺得,原本活蹦亂跳的心已經(jīng)傷痕累累,不堪重負,每一次跳動,都鼓足了巨大的勇氣似的。
江湖上依舊會有很多的耳語,跟隨提及提刀書生左飲鶴的傳說,只是,大概在提及時會扼腕嘆息,連連搖頭,輕嘆一聲:“英年早逝啊?!?br/> 林向笛心中五味雜陳。他就像身邊的駱駝一樣,沉默不語,亦如同身后皎潔的月亮,冰涼寂寞。
不知不覺間,營地就到了。
遠遠的就看到一堆旺盛的火苗在營地中央點燃著,只是曾經(jīng)諸多的身影,現(xiàn)在變得寥寥無幾。零星可以看到幾個人走來走去。偌大的營地,顯得空空蕩蕩。
眼尖的鐵蛋最先發(fā)現(xiàn)了他。加快步伐向他跑來。
跑到跟前,她再也不顧什么風言風語,一頭扎進林向笛的懷中。
林向笛直直的站在原地。一手牽著駱駝的韁繩,一手輕輕的拍拍鐵蛋的頭,輕聲的說:“鐵蛋,先讓師傅安息吧?!?br/> 像是撞了鬼一樣驚恐的鐵蛋急忙后退一步,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問:“你說什么?什么?”
他默默的轉(zhuǎn)過臉,看著駱駝背上橫放著的左白的尸體。輕輕用手指了指。
鐵蛋雙手捂住嘴巴,不能接受這件事,連連后退,搖著頭說:“不,不,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左大哥那么厲害,怎么可能被人殺死呢?肯定是你在哄我?!?br/> 盡管她在拼命搖頭,表示不相信,但是當她看到左白垂下的手時,頓時淚如雨下,就如同此刻的黑夜,徹底傾吞了沙漠。
眾人沉默了。
距離老鐵的死亡,緊緊三天。左白也遇險身亡。
夜晚,林向笛獨自一人長長的跪在左白的薄棺前,望著棺槨出神。他做出過很多錯誤的決定,總是將錯誤攬在自己身上。他總覺得是自己下午的魯莽導致了左白的死亡,因此后悔不已。
鐵蛋不知什么時候溜了進來,用同樣的姿勢跪在林向笛身旁。一言不發(fā),只是紅著眼圈,凝望著左白的遺體。
林向笛輕聲問:“鐵蛋,你怎么還不去睡?”
鐵蛋搖搖頭說:“我,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是死去的這些兄弟們,就是左大哥,就是老鐵。他們太痛苦了,我不想看到他們悲苦的站在我面前?!?br/> 他安慰說:“別想太多,想得太多只是徒增煩惱?!?br/> 鐵蛋固執(zhí)的轉(zhuǎn)過頭,問:“那你為什么還要想那么多?你在想什么,能告訴我嗎?”
他搖搖頭,淡淡的說:“我只是在想,未來?!?br/> 鐵蛋的眼中瞬間涌出淚水,欲滴未滴的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她有些哽咽的說:“老鐵死了,左大哥死了,要是你也走了,我該怎么辦呢?”
“我在答應過老鐵,拿你當親妹妹看。我不會拋下你的?!?br/> “你會帶著我去找你的未婚妻嗎?”
林向笛無神的望著左白的遺體,不置可否。對于明天,對于未來,他打心底感到恐懼,不知道等待他的,又將是怎樣的凄風苦雨。鐵蛋看著林向笛的側(cè)顏,悄悄打定了自己的主意,不管林向笛去哪里,她都不管不顧的跟著,假如這世上還有人值得依賴,那個人一定是林向笛。
他默默的起身,對鐵蛋說:“你去睡吧。我想去師傅的房間里看看,他留了一封信給我,我想去看看。”
鐵蛋也跟著站了起來說:“我也要去。別丟下我。”林向笛疼惜看了一眼還像個孩子一樣失去了安全感的鐵蛋,點點頭,和她一同到了左白的房間。
房間里纖塵不染,就如同左白平素的性格,溫文爾雅。
桌上果然放著一封信。
在抬手拆信的那一瞬間,林向笛忽然就失去了勇氣。鐵蛋不斷你的催促林向笛說:“你快點打開看看啊?!?br/> 見林向笛還是沒有反應,鐵蛋就火急火燎的一把扯過信,打開,上下掃了一遍。